娇小姐 (二)

云姝被白九思的话窘得无地自容，双颊瞬间染上一抹嫣红，如晚霞般炽烈。她垂下眼帘，心中又羞又恼，索性站起身来，抬手一指门口，带着几分佯怒的语气道：“快走快走，别在这儿胡说八道了！”

……

随着新年将至，白九思将要前往京城参加春闱的日子，也渐渐近了。他收了心，不再多想什么，专心读书，温习功课，大半时间都待在学堂里。偶尔得空的时候，就跑去暖阁里找云姝。

喝一杯热茶，说上几句话。

他太重视这次春闱了，有着拿下头名的志向，因而总觉得时间不够用。

就这样，年末了。

云家人再度齐聚一堂，共享团圆饭的温馨时刻。老太太依旧满脸慈祥，目光温柔地扫过每一个家人；云老爷则照例贪恋杯中之物，酒意微醺间笑意盈盈。两个小公子耐不住性子，早早就溜出院子，追逐着点燃炮竹的声音，清脆的炸响在空气中回荡。云夫人忙里忙外，嘴上念叨着这个又叮嘱着那个，看似严厉的语气里却藏不住浓浓的关切与爱意。这一幕幕熟悉又温暖的画面，仿佛岁月从未改变，家的味道也未曾褪色。

什么都没变，却总觉得和去年不太一样。好像因为心思还在学问上，松不下来。

云家人都知道白九思此次前去科考，定然有大造化，云老爷提前提了酒，祝白九思得头名。

白九思喝了一杯辛辣的酒，脸都被酒意灼红了，眼底闪着泪花，迷迷瞪瞪的，好像看见云姝在看他。

饭后，白九思送云姝回房。

“爹爹很看好你。”云姝笑着说。

“那你呢？”白九思眼睛亮亮的看着云姝。

云姝耳根染上绯红：“我也很看好你……”

“阿姝，等我金榜题名……”话还没说完白九思脑中一阵刺痛。

片刻后白九思一脸复杂的看着云姝，云姝不解的眨了眨眼，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大道无情，爱恨嗔痴，皆为虚妄，抱歉。”

“云霄！”

下一秒，利剑穿透了云姝的胸膛。

＊

再次睁开眼，云姝怔怔地望着镜中的自己，一时间思绪纷乱如麻。她也不清楚为何会在幻境中骤然清醒，或许是前八次心脏被刺穿时那剧烈的痛楚，如同利刃划破迷雾，将她从无尽的虚妄中唤醒。那痛楚太过刻骨，仿佛每一寸血肉都在嘶吼，所以才将她在这片幻境中唤醒。

她还是不想放弃，最后一次，她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就当了了这执念，如果大师兄还是这般，自己就选择放手。

这一次，白九思成为了敌国天才少年将军，而自己则是整个大丰王朝最为娇纵蛮横的小公主。

在幻境中，白九思这位少年将军刚刚战败，被处以死刑的路上，被自己救了下来……

“公主，今日你救下来的那名死囚已经清洗干净了。”伴随着话音，云姝再次看见了熟悉的眉眼。

又见面了，道门兵人……

心口突然泛起的一阵剧痛，云姝索性放开了性子，笑容肆意，像极了富贵华丽的牡丹花，“好久不见啊，白九思。战败的感觉如何？”

一身华服，云姝漫不经心抬起白九思的脸，对上了他的眼神。

是熟悉的眼神，冰冷无趣。

或许是因为之前幻境中那几剑的残留的痛感仍在身体中挥之不去，又或许是体内魔气悄然作祟，云姝的情绪逐渐失控，一股难以压抑的戾气涌上心头。她指尖用力，掐住白九思的下巴，语气冰冷而缓慢：“你这张脸，看着果然……”

“甚是讨厌啊。”

白九思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位靠着天下第一美貌出名的小公主，突然一把尖刀扎进了自己的肩膀！

一声闷哼，白九思没有言语。

凑在白九思的耳边，云姝一字一顿开口，“重新认识一下，我是云姝。”

……

同样的云霄剑，依旧是一剑贯穿胸口。

城墙上的一袭红衣，当着白九思的面，缓缓倒下……

“大道无情，爱恨嗔痴，皆为虚妄。”

又是同样的话语，伴随着剧痛传入云姝的耳中。

“白九思……你……为何不能……”唇边涌出的鲜血，那抹红色刺得人眼疼，云姝凄然一笑，似有千般苦涩在其中，“为何……不能够，爱我呢？”她的声音微颤，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将心底最深的痛楚与渴望揉进了这破碎的话语里。

回答云姝的，还是那句话：“大道无情……”

“无情道……真的无情吗？”

一直以来，最炽热的眼眸，彻底凉了下来。

云姝最后看了一眼白九思，绝望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