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全法 (二)

天上一轮皓月，四下望去，入目皆是水域。待光芒散去，两人出现在湖面之上，一坐一立，遥遥相望。

“这般大的阵仗，大成玄尊是要谈什么？”宋云舒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

白九思回答：“四百年前，我废你修为，弃你归宗，你可是因此恨我？”

宋云舒反问：“你觉得呢？”

白九思蹙眉：“废你修为，是因你周身已有堕魔迹象，况且你恢复神力，在我道歉弥补后假意原谅我，与我再度成婚，在大婚之日用寒鳞匕首伤我本源心脉，将我镇压百年。阿姝，百年的痛楚，还不够弥补你十年的人间疾苦吗？”

宋云舒轻笑：“痛楚这种东西，在于深浅，而不是长短。”

白九思追问：“那我倒想知道，究竟是多深的恨意能让你在将我封印之后大肆掠夺法器丹药，攻占仙门洞府，倒行逆施，引得天怒人怨！”

宋云舒讥讽道：“天怒人怨我未曾见过，想要杀我的神仙倒是不少。”

“你应该明白，我从未打算取你性命。当年攻打天姥峰，我所求的不过是一个答案，一个来自你的解释。可你却选择了自毁肉身，让元神遁离而去。自始至终，我都未曾对你真正出手。”

“即便你未对我出手，你也该死！”

……

一番争论谁也不肯服谁，最终宋云舒与白九思约定，再度立下十年之约。

望舒巷的一处民居中，和煦的阳光透过敞开的门将厅中照得明亮。

宋云舒与白九思对坐桌前，彼此单手虚附对方额前，手心渐渐凝聚出仙元光球，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咒语。两只仙元光球浮在二人眉心前，照亮了二人的面孔。

白九思胜券在握地看着宋云舒，宋云舒漠然回视，犹如看待一个将死之人。她的声音平静而冷淡：“封了法力，你须以凡人身份在此生活十年。不论这十年中遭遇何事，你都不能妄动法力，一旦触了禁制就会遭受反噬，轻则本源受损、神体失觉，重则形神俱灭、万劫不复。”

白九思微微一笑：“好，既然你说我从未入世，那我便等你带我领略这所谓的凡间疾苦。”

仙元光球渐渐注入两人眉心。两人眉心皆显现出一道淡淡的金色印记，随着施法结束，金色印记消散于无形。

白九思浑不在意地查探了一下双臂，双臂活动自如，他玩味地看向宋云舒：“那么，我现在算是凡人了吗？”

宋云舒漠然以对。

白九思挑了挑眉：“你口中所谓的人间疾苦，身不由衷呢？”

宋云舒起身向外走：“时间漫长，你自去体会。”

白九思追问道：“既是凡人，当有身份，若是有人问起我们的关系，我该如何应答？”

宋云舒猛然停下脚步，冰冷的目光如同利刃般射向白九思。然而，白九思却似毫无察觉，依旧神色自若地说道：“不如我们就以夫妻相称，你觉得如何？”他的语气淡然，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却让空气瞬间凝滞了几分。

片刻后，宋云舒冷冷地回答：“随你。”

宋云舒离开后，白九思望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和煦的阳光透过门窗洒进来，细小的粉尘在空气中缓缓浮游，仿佛为整个房间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宋云舒从睡梦中醒来时，映入眼帘的却是家中一片繁忙景象——前院里正进行着大兴土木的改造工程。那片划归白九思使用的前院，此刻挤满了热火朝天的工匠，他们或搬运材料，或挥舞工具，一派喧嚣热闹。半成品的花架散乱地堆放在地面，各种工具与建材随处可见，凌乱不已。

白九思悠闲地坐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品茶读书。

“你在做什么？”宋云舒推门而入，略带火气的目光环视院中的工匠和材料。

白九思笑吟吟地向宋云舒示意手中的茶杯，给宋云舒倒了一杯茶：“喝茶啊。”

闻言，宋云舒蹙眉看向白九思，无言地指了指工匠们。

白九思笑着解释：“我读了一本凡人的书，名叫《宅经》，写得倒是有些道理。书中讲住宅以形势为身体，以泉水为血脉，以土地为皮肉，以草木为毛发，以舍屋为衣服，以门户为冠带，若是如斯，乃为上吉。”他边说，边拿着书指向院落的各个角落，“你看这院落的布局，血脉全无，毛发稀缺，更别提这门户冠带，简直是一塌糊涂。”

“所以你要重建个栖迟斋？”宋云舒有些无奈地看着白九思。她想错了，白九思素来有洁癖，他没动手，从来不是因为想要将就，而是因为太过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