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龙皓晨再强,可为比比东挡下那一箭后,终究是陷入了重伤状态。唐三身侧有七宝琉璃塔辅助,灵力流转间,眼底却掠过一丝不忍。
“你们退下。”
天斗士兵与唐家军素来听从唐三号令,闻言当即有序后撤,战场上瞬间只剩下对峙的双方核心人物。这场战争的分量,在唐三心中早已超出帝国之争——那缕牵扯着他的情丝,究竟该断不该断?若心底对龙皓晨的在意仍在,这场厮杀恐怕永无宁日。
比比东的杀母之仇必须清算,唐三的恨亦是刻骨:恨武魂帝国的狼子野心,恨比比东伤害他的亲友、累及昊天宗,恨这片土地上滋生的所有罪孽。可偏偏,他最珍视的人,竟在这片他最憎恶的土地上与他对立。
望着面前强撑着不肯倒下的龙皓晨,唐三眸色沉如寒潭。他清楚,若不亲手斩断这缕牵绊,战争永无终结。武魂帝国阵营里,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想看这位素来沉稳的领袖,会做出怎样的决断。
唐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海神三叉戟已抵在龙皓晨颈侧,冰冷的触感让对方微微一颤。“还不认输吗?”
龙皓晨白金色的礼服早已被血迹浸透,他拄着剑艰难站起,苍白的脸上透着倔强:“唐三,这是你我之间的战斗,我不会轻易认输。”话音落,他身后骤然浮现出繁复而磅礴的法阵,灵力激荡间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禁咒,寂……”
“寞”字尚未出口,唐三已如鬼魅般冲至他身后。说不清是下意识的举动,还是深思后的抉择,他一掌精准拍在龙皓晨后颈。禁术的光芒骤然溃散,龙皓晨眼中满是不可置信,随即眼前一黑,软软地倒了下去。
唐三下意识伸手,单手稳稳搂住他的腰,怀中身躯的温热与虚弱清晰可感。他抬眼看向对面的比比东,声音冷冽如冰:“命令全军撤退,否则,我就杀了他。”
三叉戟依旧悬在龙皓晨颈边,可那握着戟柄的手,指节却微微泛白。“唐三,你在威胁我?”比比东的声音淬着寒意,目光如利刃般刮过他怀中的龙皓晨,又落回唐三脸上。龙皓晨是她在这世间仅存的血脉牵绊,怎可能轻易舍弃?她此刻的质问,更像是在试探唐三的底线——这个恨她入骨的人,当真会对龙皓晨下死手?
唐三脸上没有半分波澜,对这位杀母仇人,他素来吝啬任何多余的情绪,唯有彻骨的冷硬:“不撤军,那就看着他死。”海神三叉戟的尖刃又贴近了半分,在龙皓晨颈侧划出一道极浅的血痕,触目惊心。
比比东瞳孔骤缩。她看清了唐三眼底的决绝,那不是虚张声势。若再僵持,这个被她护在羽翼下的孩子,真的会殒命于此。她死死攥紧了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最终还是咬牙向后挥手:“全军撤退!”
武魂帝国的军队如潮水般退去,旌旗倒卷,甲胄碰撞的声响渐远。战场上只剩下天斗一方的人马,以及抱着龙皓晨的唐三。
他缓缓收回三叉戟,指尖拂过龙皓晨颈侧那道血痕,动作竟不自觉放轻。怀中的人呼吸微弱,苍白的脸上还残留着强忍剧痛的痕迹,想来刚才强撑着施展禁咒,已耗尽了最后力气。
唐三低头看着他,眸色复杂难辨。恨与爱在此刻交织成网,勒得他心口发紧。他终究是没舍得让这场战斗以龙皓晨的性命作结,可这一时的心软,又会将彼此拖入怎样的境地?
风卷起地上的尘土,掠过他紧绷的侧脸。远处,天斗士兵的目光里带着困惑与敬畏,却无人敢上前询问。他们的领袖,在这一刻做出了一个谁也猜不透的决定。比比东周身魂力骤然暴涨,紫黑色的气流在她身侧翻涌,封号斗罗的威压如重山压顶般笼罩下来,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把人给我!”
唐三却将怀中的龙皓晨又紧了紧,手臂肌肉线条绷紧,像是在护着什么珍宝。他抬眼迎上比比东的怒视,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他的伤伤及根本,灵力逆行,唯有我能稳住他的伤势。三天后,他自会平安回去。”
“你以为我会信?”比比东的声音里淬着冰,紫眸中怒意翻腾,“唐三,你敢耍我?”她身后的蜘蛛虚影若隐若现,毒刺般的气息几乎要刺破空气。
唐三眼神一冷,周身蓝金色的海神之力悄然弥漫,与比比东的威压分庭抗礼。他抱着龙皓晨的手臂稳如磐石,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比比东,你该清楚,以你现在的状态,就算拼尽全力,也拦不住我带他走。”
他说得是事实。经历连番大战,比比东魂力本就有所损耗,而唐三有海神神力加持,更有七宝琉璃塔辅助,真要动起手来,她未必能讨到好处,更遑论护住龙皓晨。
比比东死死盯着他怀中毫无声息的龙皓晨,又看了看唐三眼底那抹不容动摇的坚决,紧握的双拳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她知道,唐三没说谎。这个男人从来说一不二,尤其是在涉及龙皓晨的事上,看似冷酷,实则比谁都执拗。
“三天。”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紫黑色的魂力缓缓收敛,却依旧带着警告,“三天后他若少了一根头发,我定让天斗帝国陪葬。”
唐三没再看她,抱着龙皓晨转身便走,蓝金色的光芒在他身后绽开,化作一道流光,转瞬消失在天际。
比比东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胸口剧烈起伏,最终却只能重重一哼,带着残余的武魂帝国部众,不甘地撤离了这片战场。风中,只留下她压抑的怒火,和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龙皓晨的担忧。龙皓晨身上那件本该华贵耀眼的白金色燕尾服,此刻已被大片刺目的血迹浸透,从胸口蔓延到下摆,连带着袖口都沾染了暗红的血渍,每一处都透着触目惊心的惨烈。他蜷缩在唐三怀中,长长的睫毛垂落,脸色苍白得像上好的宣纸,唯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史莱克七怪远远跟在唐三身后,看着那抹被血污覆盖的白影,脸上都带着复杂的神色。
马红俊咂了咂舌,忍不住低呼:“我嘞个乖乖,这伤看着就够要命的,他刚才还能硬撑着跟三哥对峙,甚至想放禁咒?这得多能忍啊……”
奥斯卡也皱着眉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唏嘘:“是啊,光看这出血量就够恐怖的了,换做旁人,怕是早就疼晕过去不知多少次了。”
戴沐白抬手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示意他们少说两句,目光落在前方唐三挺直的背影上,沉声道:“都少说点吧。现在这种情况,谁心里都不好受。”
朱竹清安静地站在一旁,清冷的眸子里掠过一丝不忍,却终究没说什么。宁荣荣望着龙皓晨身上那片刺目的红,又看了看唐三抱着人时不自觉放轻的动作,轻轻叹了口气——这场纠缠,不知要到何时才能了结。
唐三像是没听到身后的动静,脚步沉稳地往前走着,怀里的重量很轻,却仿佛压着千钧重担。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龙皓晨微弱的呼吸拂过手腕,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那触感让他心口莫名一紧。
终究,还是没能真的狠下心。
他闭了闭眼,加快了脚步,蓝金色的魂力悄然弥漫开,在龙皓晨周身形成一层温和的护罩,小心翼翼地护住那缕脆弱的生机。其实史莱克七怪心里,是真挺佩服唐三的。龙皓晨那份执拗与纯粹,他们早在海神岛时便已见识过,那般炽热的情思,如燎原之火般难以掌控。换作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怕是早已在这份拉扯中乱了阵脚,更别提像唐三这样,在千钧一发之际还能稳住局面,做出最清醒的决断。
正想着,唐三怀中的人忽然轻轻颤了一下,像是在梦中受了惊扰,眉头微蹙,苍白的唇瓣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唐三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眸色瞬间柔和了几分,随即又被更深的复杂取代。他没再多想,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蓝金色的流光在周身萦绕得更紧,显然是急着回去为龙皓晨疗伤。
七怪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了然。有些纠葛,旁人终究插不上手,只能看着唐三独自背负。戴沐白率先跟上,其余人也默默加快脚步,将那些未尽的话语都咽回了肚里。
风穿过林间,带着战场残留的硝烟味,却吹不散这一行人之间无声的沉重。唐三怀里的温度很轻,却像一块烙铁,烫在他的臂弯,也烫在他那颗被爱恨撕扯的心上。龙皓晨终究是他们认可的朋友,当年在天斗帝国那段并肩的时光并非虚掷,彼此间早有过命的情谊。如今见他伤成这样,七怪哪里还能袖手旁观。
回到营地,唐三刚将龙皓晨安置在临时布置的静室榻上,奥斯卡便已取出数瓶凝聚了自身魂力的恢复香肠,递过来时还不忘低声叮嘱:“这些都是加急做的,能先稳住他的气血。”
宁荣荣立刻催动七宝琉璃塔,柔和的增幅光芒笼罩住整个静室,既为唐三的治疗加持,也护住龙皓晨本就虚耗过度的经脉。“三哥,需要什么尽管说,我的辅助随时都在。”
朱竹清不知何时寻来了干净的布条和伤药,默默放在一旁,虽没说话,眼神里却带着关切。马红俊也收敛了平日的跳脱,守在门外,主动担起了警戒的职责,不让任何人打扰。
戴沐白站在唐三身侧,看着榻上气息微弱的龙皓晨,沉声道:“有我们在,尽管放手治。武魂帝国那边若敢来捣乱,我们替你挡着。”
唐三抬眸看了他们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暖意,随即重重点头,不再多言,凝神将海神之力化作涓涓细流,小心翼翼地探入龙皓晨体内,梳理着他紊乱的灵力,修补那些受损的经脉。
静室内,光芒流转,药香弥漫。曾经立场对立的纠葛暂时被搁置,只剩下朋友间无声的守护。这份跨越阵营的情谊,在硝烟未散的战场上,透着一股格外动人的力量。帐篷的帘子被猛地掀开,雪崩带着一身寒气闯了进来,脸上满是焦灼,刚站稳便急切地喊道:“老师!皓晨怎么样了?!”
他身上还穿着天斗帝皇的朝服,龙纹刺绣在匆忙的动作中微微褶皱,显然是得知消息后便一路疾奔而来。视线落在榻上昏迷的龙皓晨身上时,那双眼眸里瞬间涌上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心疼,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怅然。
从少年时起,他便悄悄将龙皓晨放在了心上。那时他伪装成纨绔子弟,一半是为了躲避千仞雪的猜忌,一半却是怕自己那点笨拙的心思被看穿。他看着龙皓晨在天斗帝国的土地上意气风发,看着他眼底的光比星辰还亮,却始终没敢靠近。
如今他已是坐拥万里江山的帝王,可那个曾让他心动的人,却站在了帝国的对立面。雪崩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涩意。他知道,自己与龙皓晨之间,隔着家国立场,隔着他从未说出口的胆怯,更隔着一种难以言说的“不配”——龙皓晨那样纯粹耀眼的人,似乎本就该站在更高的地方,而不是被他这满身权谋算计的帝王拖累。
唐三正凝神为龙皓晨渡入神力,闻言抬了抬眼,声音低沉:“还在稳住伤势,暂时无虞。”
雪崩这才注意到唐三指尖萦绕的蓝金色光芒,以及龙皓晨脸上稍缓的苍白,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弛,却还是站在原地没动,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榻上的人身上,像在无声地确认着什么。
帐篷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唐三输送魂力时细微的能量波动。雪崩的身影在帐门口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那身影里藏着的少年心事,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只能化作此刻无声的守护。帐篷内很快恢复了安静,只有唐三输送魂力时,蓝金色光芒与龙皓晨体内紊乱灵力碰撞产生的细微嗡鸣。
众人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龙皓晨胸前——那里正是替比比东挡下致命一箭的地方。破碎的礼服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狰狞地铺开,边缘的皮肉外翻,暗红色的血迹早已凝固成痂,却仍能看出当时箭簇穿透躯体时的惨烈。
那箭上淬过的魂力余威尚未完全散去,正丝丝缕缕地侵蚀着周围的经脉,若非龙皓晨自身底蕴深厚,又强撑着一口气,恐怕早已性命不保。
雪崩看着那道伤口,拳头在身侧悄悄攥紧。他比谁都清楚,龙皓晨不是趋炎附势之人,肯为比比东做到这份上,其中定然牵扯着旁人无法窥探的羁绊。这份认知像根细刺,轻轻扎在心头,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唐三眉头微蹙,输送的海神之力愈发柔和,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缕残余的箭上魂力,一点点将其剥离。他能感觉到,龙皓晨的身体在本能地抗拒外来力量,却又在海神神力的温润滋养下,逐渐放松了紧绷的防线。
静室里的药香与淡淡的血腥味交织,落在每个人心头,都沉甸甸的。这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不仅刻在龙皓晨的身上,更像一道鸿沟,横亘在天斗与武魂帝国之间,横亘在唐三与龙皓晨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过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