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拂过,卷起漫天粉白的花瓣,空气中弥漫着清甜醉人的桃花香气。白清清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上一刻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洞府中冲击瓶颈的紧要关头,那狂暴的灵力乱流仿佛要将她撕裂……再睁眼,入目的却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灼灼桃林。
她下意识地内视己身,经脉中流淌的依旧是精纯的灵力,境界也稳固在金丹巅峰,只是周遭环境里蕴含的……却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更为原始蓬勃的“气”,与修仙界浓郁的天地灵气有所不同,带着草木的清新和泥土的厚重。
“咦?”
一声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与好奇的惊叹自身前响起。
白清清循声望去。
只见几步开外,一株开得最盛的桃树下,站着两个人。
一位是须发皆白的老者,身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身形清癯,面容慈和,一双眼睛却深邃得如同古井,仿佛能洞悉世间万物。他负手而立,气度渊渟岳峙,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周围的桃花瓣似乎都绕着他飘落,不敢轻易沾身。白清清心头微凛,这老者给她的感觉,深不可测,绝非寻常武林人士,其体内蕴含的“气”雄浑如海,却又引而不发,境界恐怕远超她这个筑基修士。
然而,她的目光几乎是瞬间,就被老者身边的那个少年牢牢攫住了。
那少年约莫十五六岁,一身蓝色劲装,身姿挺拔如新抽的翠竹。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红齿白,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花瓣落在他身上,为他俊朗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边。但最吸引白清清的,是他那双眼睛——清澈透亮,如同山涧最纯净的溪水,此刻正毫不掩饰地、充满惊奇和探究地凝视着她。那目光里没有一丝杂质,只有纯粹到近乎天真的好奇,像初生的朝阳,温暖而耀眼。
就在这四目相对的刹那,白清清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滚烫的石子。
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悸动毫无预兆地在她心底炸开。修仙岁月漫长清冷,追求的是大道无情,她早已习惯心如止水,隔绝尘念。可眼前这少年,他眼神里的光,他周身洋溢的那种鲜活、坦荡、未经世事雕琢的生命力,像一道突如其来的暖流,瞬间冲垮了她习惯性的清冷与疏离壁垒。他的存在本身,就像这桃花林里最耀眼的那束阳光,让她感到微微的眩晕和……无法言喻的吸引。
“师傅,快看!”少年指着白清清,语气里满是新奇,“这位姑娘……她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像变戏法一样!而且……”他抽了抽鼻子,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又带着点孩子气的可爱,“她身上……有股好特别的味道,不像花香,也不像酒香,清清淡淡的,但又让人感觉很……舒服?嗯,还有点像雨后竹林里的那种清气?”
少年说着,忍不住向前凑近了一小步。随着他的靠近,白清清几乎能清晰地看到他长而密的睫毛,感受到他因兴奋而微微急促的呼吸带来的温热气息。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阳光、青草和一种……刚开封的酒坛般的清冽气息,混合着桃花的甜香,奇异地钻入她的鼻尖。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心跳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他打量她的眼神是那样直接而坦率,没有修仙界男修常见的审视、估量或欲念,只有纯粹的好奇和一种……近乎本能的亲近感。
“姑娘,你……你没事吧?”少年见白清清只是站着不说话,眼神似乎有些怔忪(实则是被他看得心慌意乱),不由得关切地问了一句,声音清朗悦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真诚,“你是迷路了吗?这片桃花林确实挺大的,容易绕晕。” 他的关切像羽毛,轻轻搔刮着白清清陌生的心弦。
老者古尘的目光也落在白清清身上,温和却带着穿透力。他微微颔首,声音平和沉稳:“小友不必惊慌。此地乃是乾东城郊外,老夫古尘,这是小徒百里东君。”他介绍了身边好奇的少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看小友气度非凡,周身清灵之气萦绕,似非此间寻常路数。不知从何处而来?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百里东君!”
白清清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一股奇异的暖流伴随着这个名字再次涌上心头。她定了定神,强压下那份陌生的、让她有些无措的心悸,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她微微欠身,行了一个修仙界常见的晚辈礼,声音依旧清冷如玉石相击,但细听之下,尾音似乎带上了一丝几不可查的微颤:
“晚辈白清清,见过古老前辈,百里公子。”她略作停顿,目光下意识地又瞟向百里东君,正好撞上他依旧亮晶晶、充满好奇的注视,心头又是一跳,连忙移开视线,耳根微微发热,“晚辈……来自一处山野秘境,潜心修行。方才练功时突遭意外,灵力失控,再睁眼便已在此处桃花林中。此地气息……颇为奇异,晚辈亦不知身在何方,多有打扰,还请见谅。”
她的目光最终还是忍不住落回了百里东君身上。他站在那里,像一株生机勃勃的小树,带着阳光和桃花的气息。那份纯粹的善意和热情,在这陌生的、充满未知“气”的世界里,不仅让她紧绷的心弦放松了一丝,更在她平静了百年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名为“心动”的种子,悄然生根发芽。
百里东君听了她的解释,眼睛更亮了,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修行?灵力?哇!听起来比练武有意思多了!就像传说中的仙人那样吗?白姑娘,你刚才出现时,周围好像有光哎!还有还有,你说的‘气’和我们练的内力有什么不同?对了,你饿不饿?要不要尝尝我新酿的桃花醉?说不定对你的‘灵力’有好处?”他连珠炮似的发问,热情洋溢,甚至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巧精致的酒葫芦,献宝似的往前递了递,动作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笨拙和真诚。
看着他急切分享的模样,白清清冰封的心防再次裂开一道缝隙。她看着那酒葫芦,又看看他满是期待、亮得惊人的眼睛,那份初见的悸动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她甚至忘了去思考老者古尘那深邃目光中蕴含的深意,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眼前这个笑容灿烂、眼神清澈、名叫百里东君的少年,和他手中那壶带着桃花香气的酒。
古尘抚须,看着徒弟咋咋呼呼、对着初次见面的陌生姑娘就热情邀请喝酒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但看向白清清的目光深处,那抹探究却更深了。他不仅看出了此女所修之道与当世武学的迥异,更敏锐地捕捉到了少女看向自己徒儿时,那清冷眸光下瞬间闪过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意识到的异样情愫。这片桃花林,今日迎来的,恐怕不仅是一位“方外之人”,更是一段……奇妙的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