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第一缕天光漫过“晚星木作”的玻璃窗时，苏晚正在工作台前打磨一块胡桃木。
木屑簌簌落在深蓝色的围裙上，带着松脂的清香。她手里握着的木楔子已经初具雏形，是片银杏叶的形状，边缘被砂纸磨得温润，在晨光里泛着浅淡的光泽——正是第11章结尾时，她在晨光中摸到的那枚，带着“自在发光”的暖意。
“早啊，苏老板。”
门口的风铃叮当作响时，苏晚的指尖刚好顺着木楔的弧线滑过最后一遍。抬头就看见陆星辞站在晨光里，浅灰色冲锋衣上沾着点露水，手里提着个保温桶，“刚从工地过来，顺道买了豆浆。”
他是附近老街区改造项目的主设计师，上个月来店里挑木料时，一眼看中了苏晚摆在门口的榫卯小凳，说“这弧度里藏着老手艺的温度”，后来便成了“晚星木作”的常客。
苏晚放下砂纸，接过保温桶的指尖碰了碰他的，带着点晨间的凉意。“今天怎么这么早？你工地不是九点才开工？”
“图纸改到凌晨，索性早点过来。”陆星辞的目光落在工作台上的木楔上，镜片后的眼神亮了亮，“在做银杏叶？”
“嗯，给老茶馆做的门闩配件。”苏晚拿起木楔对着光看，叶脉的纹路被刻得深浅有致，“王老板说，想让门闩‘落锁时像片叶子落在地上’。”
陆星辞俯身凑近看，呼吸轻轻扫过她的耳廓：“这里的弧度可以再收一点，像你上次给儿童房做的木马摇臂，带点向上的张力。”他伸手虚虚比了个弧度，指尖离木楔只有半寸，“老木料有韧劲，能撑住这道弯。”
苏晚的心跳漏了半拍。
她记得那匹木马。是三个月前，陆星辞带了张设计图来，说工地上有块废弃的老榆木，想改造成给社区儿童房的玩具。她当时蹲在木料堆前琢磨了半天，在摇臂的弧度上改了三版，最后是陆星辞蹲下来，握着她的手说“苏晚，你试试往回收半寸，像握着片要飞的叶子”。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叫她“苏晚”时，没有觉得陌生。过去总被叫做“沈太太”的那些年，她几乎忘了自己原本的名字，和名字里藏着的，爱琢磨木料弧度的偏执。
“我试试。”苏晚重新拿起刻刀，刀刃落在木楔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晨光顺着窗棂爬进来，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投下网格状的光斑，像给这段沉默的专注盖了层温柔的印。
陆星辞没再说话，只是搬了张木凳坐在工作台旁，翻看着手里的建筑图纸。图纸上是老街区的剖面图，其中一栋青砖房的窗台上，被他用红笔圈出个小角落，旁边写着“留个放木作的小窗台”。
“这是……”苏晚眼角的余光瞥见那行字，刻刀顿了顿。
“给你留的。”陆星辞翻过一页图纸，语气自然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改造后这条街会通观光车，游客多。你做的那些小摆件，摆在这儿能晒到下午的太阳。”
苏晚的指尖在木楔上洇出个浅浅的刀痕。
她想起第11章那个清晨，握着这枚木楔子时感受到的“心里的期待悄悄发亮”——原来那点发亮的期待，不是凭空冒出来的。是陆星辞总会记得她随口提过“老木料晒过太阳会更香”，是他看她刻木楔时眼里的认真，是他在图纸上为“晚星木作”留的那方小窗台。
这些细碎的温柔，像此刻的晨光，不刺眼，却一点点漫进她心里那些被“沈太太”的身份封死的角落。
“豆浆要凉了。”陆星辞忽然把保温桶往她面前推了推，“你上次说街角那家的糖糕配豆浆最好，我绕路买了两块。”
苏晚放下刻刀，拿起木楔对着晨光转了转。被陆星辞点过的那道弧度，在光里果然显出种轻盈的张力，像片真的要乘风而起的银杏叶。
“陆星辞，”她咬了口糖糕，糯米的甜混着豆浆的香漫开来，“下周老茶馆试营业，王老板说请设计和木工吃饭……”
“我把下午的会推了。”陆星辞的笑意漫过眼角，晨光落在他的镜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刚好想看看，这片银杏叶门闩落锁时的样子。”
苏晚低头笑了，指尖轻轻敲了敲工作台上的木楔。晨光已经爬满了整张工作台，将那枚银杏叶木楔照得通体透亮，像藏着一整个秋天的暖意。
她忽然懂了第11章结尾那“自在发光”的意思——不是木楔在发光，是握着木楔的人，终于敢在晨光里承认，有些新的期待正在悄悄生长，像这枚木楔的弧度，带着向上的张力，朝着有光的地方。
风铃又响了，这次是买木料的老主顾。苏晚擦了擦手起身招呼，转身时，看见陆星辞正拿起她的刻刀，小心翼翼地帮她把木楔上那道浅痕修平，晨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温柔得像幅没画完的木作素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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