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管我……”小七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耳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快……走……我……惊动了……更深处的……‘看守’……带上明栀……跟着罗盘……跑……不要回头……”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废墟的深处,传来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万兽咆哮又如同大地崩裂的恐怖声响!整个活体废墟彻底“活”了过来,充满了暴怒与毁灭的气息!他们脚下的地面在剧烈蠕动,墙壁在挤压,仿佛整个空间都要将他们吞噬!
林双沫目眦欲裂,但他知道此刻绝不能犹豫!他猛地转身,将因精神冲击再次昏迷过去的明栀背在背上,用能量绳索牢牢固定。
然后,他掏出那个巴洛克给的、用于温养灵魂的便携式“凝魂匣”,对着小七几乎消散的灵魂光粒,用尽全力将其收纳进去。
“坚持住,七姐!我们一定会出去!”他对着匣子低吼一声,将其紧紧揣入怀中。
下一刻,他一手持枪,一手紧握那柄冰冷的手术刀,将刚刚觉醒的“异界感知”与“先驱”结合到极致,目光死死锁定在剧烈跳动但指针方向已重新稳定的锚定罗盘上。
“映心!帮忙指路,干扰靠近的敌人!”他在心中对新伙伴下令。
“遵命,主人。”镜灵映心柔和的回应传来。
小巧的银镜从明栀怀中浮起,悬浮在林双沫肩头,散发出朦胧的光晕。
这光晕似乎能一定程度上干扰活体废墟的感知,同时为他照亮那些能量流动中最细微的“安全”缝隙。
逃亡开始了!
林双沫如同疯魔般在疯狂蠕动的通道中狂奔。“先驱”让他提前规避掉落的碎石和突然裂开的地缝;“异界感知”引导他在岔路口做出最正确的选择;映心用光影制造短暂的幻象,迷惑追兵,折射开偶尔射来的能量攻击。
他不敢走直线,不断变换方向,甚至不惜闯入一些相对弱小的怪物巢穴,利用它们暂时阻挡身后那令人窒息的压力。
他的子弹很快打空,只能依靠手术刀近身搏杀。
手术刀出奇地锋利,那些坚韧的活体组织在它面前如同热刀切黄油,而且被它切割的伤口似乎极难愈合,甚至会蔓延开一种“坏死”的效果。
但追兵太多,太强!一只如同巨型腐烂手掌的怪物从天花板拍下,他虽然躲开要害,但后背被擦中,火辣辣的疼,估计骨头都出现了裂痕。
几条速度极快的阴影触手缠住了他的脚踝,被他反手用手术刀斩断,粘稠的黑色液体溅了他一身,带着强烈的腐蚀性。
他浑身浴血,伤痕累累,体力与精神力都濒临枯竭,唯有回家的信念和拯救同伴的决心,支撑着他榨出最后一丝力量,向着罗盘指引的出口亡命奔逃。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不同于废墟内部幽暗的光芒!那是荒芜的、压抑的暗红色,但在此刻的林双沫眼中,却如同天堂的曙光!
他用尽最后力气,如同炮弹般冲出了那片蠕动的、充满恶意的活体废墟入口,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坚硬的暗红色荒原上。
他贪婪地呼吸着虽然依旧充满衰败气息、却不再有活体恶意的空气,感受到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
回头望去,活体废墟的入口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剧烈地收缩、膨胀、蠕动着,发出不甘的咆哮,却似乎被某种无形的界限阻挡,无法越雷池一步。
……
明栀在一天后苏醒了过来,镜灵·映心以自身的光影力量温和地滋养着她受创的精神,加上林双沫从拍卖行咬牙买来的“宁神花露”,她总算摆脱了那些纠缠的低语,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对那片活体废墟心有余悸。
但小七的情况,却让林双沫束手无策。
“凝魂匣”能勉强维持她灵魂不散,但她那几乎完全透明的状态,说明本源受损极其严重。
林双沫花光了剩余的所有金币,甚至抵押了部分未来任务收益,才换来几滴珍贵的“灵魂精粹液”,小心翼翼地滴入匣中。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过去了三天。
直到第四天深夜,当林双沫正对着城市模拟出的虚假星空发呆时,怀中的“凝魂匣”传来了极其微弱的波动。
他立刻将其取出,放在桌上,屏息凝神。
匣内,那些逸散的光粒艰难地重新汇聚,勾勒出小七模糊到几乎看不清的轮廓。
她的眼睛缓缓睁开,原本锐利的金色竖瞳,此刻黯淡得如同蒙尘的琥珀,充满了难以言说的疲惫。
“……还……活着啊……”她的声音细若游丝,带着一丝自嘲。
“七姐!”林双沫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你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小七试图扯出一个笑容,但灵魂的剧痛让她微微抽搐,“就是……可能需要……睡上个几十年……”
她的玩笑话让林双沫鼻子一酸。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问出了那个盘旋在他心头许久的问题:
“七姐,为什么?”
小七沉默着,那双黯淡的金瞳与他对视,仿佛在衡量着什么。
林双沫没有回避她的目光,继续说道:“你知道我们当时的实力,根本不足以探索‘沉渣深渊’,尤其是‘活体废墟’那种地方。
你经验比我们丰富得多,应该很清楚那是近乎自杀的行为。
为什么还要带我们去?为什么……那么急切?”
房间里只剩下明栀均匀的呼吸声,以及窗外模拟出的、永不停歇的城市底噪。
许久,小七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沉重:
“因为……‘时间’不站在我们这边。”
她顿了顿,似乎在积攒力气:“林双沫,你以为‘繁花’是什么?一个公平的竞技场?一个无限可能的游乐场?不,它是一座监狱,更是一个……即将沉没的方舟。”
“每一个被卷入‘繁花’的世界,都如同被标记的猎物。
‘神’的陨落,并非终点,而是开始。当一個世界的‘守护意志’彻底消散,它就会被‘繁花’吞噬、分解,变成你看到的‘沉渣’的一部分。
而这个过程,正在加速。”
林双沫心中巨震,他想起了贫民区的那些“无妄者”,想起了巴洛克的话,想起了深渊里那些破碎的世界残骸。
“这和去深渊有什么关系?”
“关系就是……我们所在的所有‘安全区’,C区,B区,甚至A区,都建立在不断被吞噬的‘世界残骸’之上!
‘繁花’在利用这些养料维持自身的存在,并筛选‘有价值’的个体。而像我们这样的‘玩家’、‘漂流者’,甚至是‘侍从’,在更高层次的存在眼中,不过是……消耗品。”
小七的灵魂体泛起一丝涟漪,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平静:“张先生,还有他背后的‘真理之门’,他们不是在毁灭世界,他们是在……收割。
他们在世界被彻底吞噬前,抢先攫取其中最精华的‘本源’和‘规则’。
‘殴吉许玉综合症’?那很可能就是某种世界本源规则被扭曲后,投射在个体身上的现象!你妹妹小雨,可能就是某个关键‘坐标’或者‘容器’!”
林双沫如遭雷击,猛地站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小七看着他,眼神复杂:“我之所以急切,是因为我得到消息,‘真理之门’在‘沉渣深渊’有一次重要的‘收割’行动,目标很可能与你原来的世界,与你妹妹直接相关!
如果我们能抢先一步,或者至少拿到证据,就能弄清楚他们的目的,甚至找到阻止的方法!否则,一旦他们得手,你妹妹……你的世界……可能就真的……”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其中的意味让林双沫不寒而栗。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林双沫的声音有些干涩。
小七的眼中闪过一丝深刻的痛苦和仇恨,她灵魂体的波动更加剧烈了。
“因为……我原来的世界,‘晶壁系·艾欧罗斯’,就是被‘真理之门’以类似的方式……收割的。
我亲眼目睹了我的世界如何破碎、衰亡,如何从一個充满魔导科技辉煌的文明,变成‘沉渣深渊’里一块不起眼的残骸。而我……是极少数逃出来的‘幸存者’之一,代价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
她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我苟延残喘,成为系统引导员,就是在等待机会,寻找像你一样,与‘真理之门’有着深刻联系,并且拥有特殊潜质的人。
林双沫,你的‘先驱’能力,你对时间规则的亲和,还有你那把神秘的手术刀……这些都是对抗‘真理之门’的关键。
我带你去找张先生,不仅仅是为了你的回家之路,更是为了……复仇,为了阻止更多的世界重蹈艾欧罗斯的覆辙!”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灵魂光粒再次有逸散的趋势。
“我承认……我利用了你们对真相和回家的渴望。我把你们带入了远超能力的险境……对不起……”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深深的愧疚和无力感。
“但我没有选择……等待下去,只会迎来更彻底的毁灭。我们必须……在最终的收割到来前,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能撬动这该死的命运……”
真相如同冰水,浇灭了林双沫心中因被利用而升起的一丝怒火,只剩下无边的寒意和沉重的责任。
他原本以为只是一场个人的穿越和求生,却不知不觉卷入了关乎无数世界存亡的巨大漩涡。
小七不是单纯的引导者,她是一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复仇者,一个在绝望中寻找希望的火种。
他走过去,轻轻将一股温和的精神力注入“凝魂匣”,帮助小七稳定下来。
“不用道歉,七姐。”林双沫的声音异常平静,却蕴含着坚定的力量,“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既然这条路注定无法回避,那么,就让我们一起走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