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光幕笼罩下的城市静得出奇。俞承仰面躺在停车场冰冷的水泥地上，后颈的灼烧感已经蔓延至全身。他的视网膜上还残留着那只从裂缝中伸出的半透明手掌——修长、苍白，指节处泛着不自然的靛青色光芒，像是某种深海生物。
"起来。"沈芮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却带着陌生的电子混响，"没时间了。"
俞承的视线逐渐聚焦。沈芮的左眼已经完全晶体化，靛青色的光芒在虹膜内流转，形成微小的漩涡。她的右手握着一支注射器，针尖还滴着紫色液体。
"你给我注射了什么？"俞承挣扎着坐起，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出现了轻微的回音效果。
"抑制剂。暂时阻断你后颈的神经链接。"沈芮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周副局长...或者说，寄生在周副局长体内的那个东西，已经启动了最终协议。七分钟内，记忆之墙的裂缝会扩大到足以让实体通过。"
停车场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俞承踉跄着走到出口，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胃部痉挛——街道上的人群如同梦游般仰着头，每个人的眼睛都变成了乳白色，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他们的身体微微前倾，双手做出拥抱的姿势，正缓慢地向钟楼方向移动。
"低频共振。"沈芮的平板电脑显示着全城的监控画面，"钟楼发出的次声波正在改写他们的脑波频率。这不是控制，而是...同化。"
画面切换到钟楼顶端。七道光束已经融合成直径七米的紫色光柱，直通天际。漩涡状的云层中心，那道裂缝已经扩大到七米长，半透明的手掌正在裂缝边缘摸索，似乎在寻找着力点。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俞承的后颈突然刺痛，视野再次分裂。这次他清晰地看到裂缝另一侧——无数半透明的人形生物漂浮在紫色雾气中，它们的头部没有五官，只有一只巨大的复眼，覆盖了整个面部。
"记忆吞噬者。"沈芮快速操作着平板，"古迦南文献里提到的墙外住民。它们以记忆为食，能通过模仿宿主的记忆来完美复制其人格。"
她的手指停在一条翻译文本上：
「当第七道钟声响起，无面者将伸手摘取成熟的果实」
平板突然黑屏，随后自动播放一段加密视频：青山疗养院的地下手术室，七个穿防护服的人正围着一个培养舱忙碌。舱内漂浮着一个婴儿，胸口烙着倒三角印记。镜头拉近，婴儿突然睁开眼睛——瞳孔是诡异的紫色，没有眼白。
"第七十七号实验体。"沈芮的声音发紧，"就是你，俞承。你不是被选中的载体，你是被培育的容器。"
视频切换到一个实验室日志界面：
【S-77进展报告：载体成功植入记忆吞噬者幼体，神经链接稳定性达99.9%。预计七年后进入成熟期。】
日期显示这是俞承七岁生日当天的记录。
"他们在我脑子里...养了东西？"俞承的手指深深掐入太阳穴，仿佛这样就能挖出那个无形的寄生者。
"不完全是。"沈芮调出另一份文件，"更像是...接口。你的大脑被改造成能与墙外生物共振的接收器。周副局长他们想利用你打开通道，但墙外的那些东西显然有自己的计划。"
街角的骚动打断了谈话。三个眼睛乳白的市民突然扑向一个尚清醒的妇女，他们的手指像融化般伸长，插入她的耳孔。妇女剧烈抽搐了几下，眼睛也逐渐变白，加入了游行的队伍。
"记忆感染。"沈芮拉着俞承退回车库，"物理接触就能传播。我们必须——"
她的话被一阵刺耳的金属撕裂声打断。钟楼方向的天空，裂缝突然横向扩展，露出一个直径近十米的黑洞。那只半透明的手完全伸了出来，随后是手臂、肩膀...一个三米高的人形生物正缓慢地挤过裂缝。它的头部没有五官，只有一只巨大的复眼，覆盖了整个面部。
"实体穿透！"沈芮的平板发出尖锐警报，"空间稳定性跌破临界值！"
俞承的后颈突然爆发出剧痛。紫色纹路如同活物般爬上他的脸颊，在眼角形成细小的分支。他的视野完全变成了紫色，所有景物都笼罩在诡异的辉光中。更可怕的是，他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着无数半透明的丝线，连接着每个被感染市民的头顶与钟楼方向。
"神经链接网络..."他听见自己说，声音里夹杂着陌生的电子音，"它们在搭建群体意识通道。"
沈芮的注射器再次扎进他的颈部："再撑七分钟！我已经启动了电磁脉冲预案！"
车库深处传来引擎轰鸣。一辆改装过的防爆车冲破侧门，驾驶座上坐着张诚——真正的张诚，他的右臂缠着渗血的绷带，左眼红肿得几乎睁不开。
"上车！"他嘶哑地喊道，"钟楼地下有控制中枢！"
防爆车碾过街道上梦游的人群，冲向钟楼广场。越靠近中心，景象越发诡异——路灯变成了半透明，投射出的不是光线而是流动的彩色数据流；建筑物的表面浮现出人脸轮廓，无声地开合着嘴；沥青路面上生长出紫色的晶体簇，像某种外星植被。
"空间同化。"沈芮监测着平板上跳动的数据，"墙外的物理规则正在渗透进来。"
钟楼广场中央，那个三米高的无面者已经成功着陆。它的身体像水母般微微透明，内部可见紫色的神经束脉动。当它走过时，地面上的紫色晶体纷纷转向它，如同向日葵追随太阳。
"看钟面！"张诚猛打方向盘，躲过一截倒塌的路灯。
巨大的铜钟表面，原本雕刻的纹路现在清晰可见——那是无数细小的神经突触图案，排列成七个同心圆。最外圈的纹路正泛着红光，逐渐向内圈蔓延。
"倒计时。"沈芮的指甲掐进掌心，"当红光填满第七圈时..."
防爆车一个急刹停在钟楼台阶前。三人刚跳下车，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裂缝中又伸出三只半透明的手臂，更多无面者正在试图穿越。
"地下三层！"张诚指着被炸开的通道口，"周副局长...或者说那个控制他的东西，就在主控室！"
通往地下的楼梯间墙壁上爬满了紫色菌丝，像活物般蠕动。每走一步，俞承都能感觉到后颈的纹路跳动一下，仿佛在与什么无形之物共振。
地下三层的景象让所有人僵在原地——七十个培养舱排列成七芒星，每个舱体都浸泡在对应颜色的液体中。而中心位置是一个透明圆柱体，里面漂浮着周副局长的...残骸。他的身体从胸口被撕裂，露出内部的机械构造和紫色晶体核心。更骇人的是，那些机械部件正在自主重组，形成某种非人类的肢体结构。
"晚了..."沈芮的仪器发出刺耳警报，"控制权已经被夺取！"
圆柱体突然爆裂。机械周副局长——如果还能这么称呼它——悬浮到空中，胸口的晶体射出七道光束，连接着七个角落的培养舱。舱体中的液体开始沸腾，七十具人体同时睁开眼睛——全是乳白色，没有瞳孔。
"群体意识节点。"俞承的声带不受控制地震动，发出双重音轨的声音，"它们在本地化记忆网络。"
机械周局长的头部旋转180度，金属下颌裂开，露出里面的紫色晶体阵列。一个合成的七重和声在室内回荡：
「接口已激活，通道已稳定，欢迎回家，第七十七号播种者」
俞承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走向中央平台。他的后颈纹路发出刺目的紫光，与机械周局长胸口的晶体完美呼应。
"电磁脉冲倒计时！"沈芮对着耳麦大喊，同时将最后一支抑制剂扎进自己的颈动脉，"三！二！——"
整座钟楼剧烈震动。所有灯光瞬间熄灭，只有紫色晶体仍在发光。在黑暗降临前的最后一秒，俞承看到机械周局长的身体解体成无数紫色光点，如同蜂群般向自己涌来。
他的意识沉入黑暗前，最后听到的是裂缝方向传来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清脆声响。
以及沈芮绝望的呼喊：
"墙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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