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礁的耳膜在流血。
他蹲在泪湖边的采珠船残骸里,手指死死按住右耳。三百米深的湖底传来规律的震动声——不是鲸歌,是金属脊椎撞击锁链的声响。每撞一次,他耳道里就涌出更多温热的血,带着咸腥的铁锈味。
"听得见了?"汐的声音突然清晰得刺耳。
礁猛地抬头。汐的义眼正在崩裂,晶状体表面爬满蛛网般的裂纹。更可怕的是她的右眼——原本正常的眼球现在蒙着层盐霜,瞳孔里映着珊瑚塔顶的红光。
"方舟在重启神经锁。"汐抓着他的手腕,指甲陷进皮肤,"青蘅的虹光...只能撑三十分钟。"
礁望向湖面。本该倒映星空的泪湖,此刻显示着云上之城的画面:白霁的琉璃手臂插在机械鲸核心,黑色冰晶正从她指间剥落。这个画面他见过——在心脏盐晶里,在珊瑚记忆里,现在又通过青蘅的虹光折射到这里。
"分头行动。"礁掰开汐的手指,将碎泪锤系在腰间的鲸鱼皮绳上,"我去湖底,你解决舌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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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珊瑚塔比记忆中更烫。
汐攀爬时,盐化的右眼不断分泌晶体,在脸颊上划出细小的血痕。塔顶的红珊瑚已经膨胀到原先三倍大,脉动的血管里流动着金属光泽的液体。她掏出最后的酸露瓶,液体却变成了虹色——和礁描述的青蘅能量一模一样。
"原来是你..."汐突然明白为何酸露能腐蚀盐偶。
她将液体倒在掌心,往塔顶的红珊瑚按去。接触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顺着手指涌入:
青蘅在西极之城将虹光注入地脉;
白霁在云上之城调整机械鲸的航向;
而她自己——汐,正站在盐泪之都的制高点,成为三角平衡的最后一个支点...
珊瑚发出高频尖叫,塔身剧烈摇晃。汐的盐化右眼突然爆裂,飞溅的晶体在空中组成一行文字:
**"舌烙即方舟之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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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泪湖深处的压力几乎碾碎礁的肋骨。
下沉到一百米时,他的鲸鱼皮膜完全溶解,露出下面发光的神经网。那些蓝色脉络像活物般扭动,指引他游向湖心最暗处——金属脊椎的根部缠绕着十二根锁链,每根都连接着一颗心脏盐晶。
碎泪锤在手中发烫。礁举起锤子时,看见自己的神经网正顺着锤柄蔓延,与黑曜石内部隐藏的蓝色核心相连。这个画面让他想起汐的预言:"你的手会吃掉你的记忆。"
第一锤砸向锁链。
湖底震荡,金属脊椎发出哀鸣。
礁的童年记忆消失——他忘了母亲的脸。
第二锤砸向盐晶。
泪湖翻涌,倒映的云上之城画面开始扭曲。
礁忘了如何成为采珠人。
第三锤砸向脊椎根部。
整个湖底亮起虹光,青蘅的虚影在他身后浮现。
礁忘了汐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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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城主府的露台上,现任城主正在融化。
他的舌头肿胀到撑裂嘴角,金属脊椎从伤口滑出,像条银色的寄生虫般扭动。汐用残存的左眼瞄准,将最后一滴虹色酸露弹向那截脊椎。
"以泪语师之名,"她念出刚回忆起的古语,"我归还你的沉默。"
脊椎炸裂成盐尘。城主跪倒在地,吐出一团蓝色火焰——那是被囚禁太久的鲸族灵魂。
整个盐泪之都开始降下盐雪。不是冰冷的结晶,而是温暖的、带着泪湖咸味的絮状物,落在皮肤上就融化成水珠。汐仰头望去,发现每片雪花里都包裹着一段记忆:
孩童的初啼泪不再被征收;
谎言之桥的囚徒雕像舒展眉头;
而她自己的右眼眶里,正生长出湿润的新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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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礁浮出水面时,手里握着半截金属脊椎。
他的神经网已经覆盖全身,像件发光的紧身衣,但记忆正在快速流失。汐从塔顶跃下,在浅滩拦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你叫礁。"她将额头贴在他冰凉的皮肤上,"是采珠人,是解放者,是..."
"你的..."礁的瞳孔扩散又聚焦,"...共犯?"
汐的眼泪落在他的神经网上。那些蓝色脉络突然收缩,回退到手肘位置。礁的视线清晰起来,看见泪湖中央升起水龙卷——金属脊椎的残骸正在重组,但不是锁链形状,而是某种更古老的、近似鲸尾的图腾。
湖面浮现青蘅最后的讯息:
**"第五城邦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