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国际机场T3航站楼里，王赫野第三次调整了衬衫领口的角度。六月初的北京已经热得不像话，但他还是穿了这件浅蓝色衬衫——三个月前视频通话时，裴柔安说过这个颜色衬他。
"哎哟喂，我们野子今天人模狗样的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王赫野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黄子弘凡像只撒欢的大型犬一样扑过来，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差点把他精心打理的发型弄乱。
"松手松手！"王赫野挣扎着，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你什么时候能改掉这个见人就扑的毛病？"
黄子松开手，夸张地后退两步，上下打量着王赫野："让我看看，新衬衫，新发型，连香水都喷了？"他突然凑近嗅了嗅，"还是爱马仕的橘绿之泉？可以啊野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相亲呢。"
"滚蛋。"王赫野笑骂着推了他一把，顺手整理被弄皱的衣领，"你不也打扮得跟个开屏孔雀似的。"
确实，黄子今天穿了件印着夸张涂鸦的限量版T恤，破洞牛仔裤上的银链子叮当作响，左耳那枚裴柔安去年从伦敦寄来的生日礼物——一枚小巧的银色音符耳钉——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航班信息屏。BA892航班状态刚刚更新为"已到达"。
"三年了。"黄子弘凡轻声说。
"三年零四个月又十六天。"王赫野精确地补充道，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耳钉，"自从她上次暑假回来之后。"
王赫野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三年间，他们通过无数次越洋视频，看着屏幕那头的裴柔安从皇家音乐学院的学生成长为获得BBC青年音乐家大奖的歌手。但像素组成的图像终究是冰冷的，无法传递真实的温度。
"她肯定变样了。"黄子突然说。
"能变到哪去？"
"女大十八变嘛！我打赌她肯定更漂亮了。"
王赫野没有接话。他手机里存着裴柔安上个月在BBC逍遥音乐节上演出的照片，舞台上的她一身简约白裙，小提琴抵在颈间，聚光灯下美得惊心动魄。
"出来了！"黄子突然大喊一声，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王赫野抬头，在川流的人群中一眼就捕捉到了那个身影。裴柔安推着行李车走出来，米色风衣下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栗色长发比视频里看到的还要长些，松松地挽在耳后。她正低头查看手机，被黄子的喊声惊得抬头，脸上瞬间绽开笑容。
"黄子！赫野！"她松开行李车，张开双臂。
黄子像个人形炮弹一样冲过去，差点把裴柔安撞个趔趄："安安！想死你了！英国菜那么难吃你是不是瘦了？怎么才回来啊！"
王赫野跟在后面，忍不住笑出声。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黄子的肩膀："行了，你要把她勒断气了。"
黄子不情愿地松手，王赫野这才上前。与黄子的热情奔放不同，他只是轻轻抱了裴柔安一下，却刻意多停留了一秒，鼻尖掠过她发间淡淡的橙花香气。
"欢迎回家。"他在她耳边低声说，然后迅速退开，接过了行李车。
"哇，这么绅士？"裴柔安眨眨眼，故意做出夸张的惊讶表情，"我们野子长大了啊。"
"别这么叫我。"王赫野佯装恼怒，却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这个昵称是小时候裴柔安给他起的，已经很久没听她叫过了。
"走走走，饿死了！"黄子一把揽过裴柔安的肩膀，"飞机餐肯定难吃死了吧？咱们去'巷子深'！野子请客！"
"凭什么我请？"王赫野推着行李车抗议。
"因为你有钱啊"黄子做了个鬼脸，转头对裴柔安说，"你不知道，这家伙去年唱的写的好几个主题曲火得一塌糊涂，版权费拿到手软。"
裴柔安惊喜地看向王赫野："真的吗？太棒了！我就知道你能行！"
王赫野耳朵尖微微发红："还行吧。"他推着车快步往前走，"车在B2停车场，跟上。"
黄子和裴柔安跟在后面，前者像连珠炮一样发问："伦敦天气怎么样？你们学院那个凶巴巴的教授退休没？"
裴柔安笑着摇头："你让我先回答哪个啊？"她小跑两步跟上王赫野，"赫野，还是开那辆越野吗？"
"他那辆破车早该报废了。"黄子抢先回答，"开了八年还不舍得换。"
"它有纪念意义。"王赫野轻声辩解。
裴柔安眼睛一亮："是我们高考完那年，三个人一起去内蒙古自驾的那辆？"
王赫野点点头，胸口泛起一阵暖意。她还记得。
黄子的车是辆亮黄色的跑车，骚包得刺眼。王赫野坚持要用自己的车送裴柔安，理由是行李太多。黄子争辩了几句，最终妥协："行吧行吧，反正晚上吃饭还能见。安安你住哪？酒店还是？"
"我在朝阳区租了套公寓。"裴柔安说，"工作室也在筹备中，以后就常驻北京了。"
王赫野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常驻北京。这四个字在他心里激起一圈涟漪。
"太好了！"黄子欢呼，"那我们仨又能像以前一样了！"他跳上自己的跑车，降下车窗喊道："七点，'巷子深'，不见不散！"
引擎轰鸣声中，亮黄色跑车一溜烟消失了。王赫野帮裴柔安把行李搬上车，细心地调整了副驾驶座椅——他记得她喜欢坐得靠后些。
车子驶出停车场，融入北京午后稠密的车流。裴柔安降下车窗，让风吹乱她的长发。
"还是北京的风舒服。"她轻声说，"带着炸酱面和糖炒栗子的味道。"
王赫野用余光看她。阳光透过车窗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比视频里更真实，更生动。
"怎么不说话？"裴柔安转过头，"不像你啊。"
"在想你刚才说的工作室的事。"王赫野随口道，"需要帮忙吗？我在圈里认识些人。"
"那太好了。"裴柔安眼睛亮了起来，"我正愁找不到合适的录音棚呢。这次回来，我想做一张融合民乐和小提琴的专辑..."她滔滔不绝地讲起计划，手指在空中划着旋律线。
王赫野静静地听，时不时点头。他喜欢看她谈起音乐时发亮的眼睛，就像十二岁那年，在少年宫后台第一次听她拉《梁祝》时那样。
"...所以我想做些不一样的尝试。"裴柔安说完，突然意识到自己太兴奋了，"抱歉，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不会。"王赫野微笑，"我喜欢听。"
车内安静下来，只有空调出风口的细微声响。
"赫野。"裴柔安突然轻声唤他。
"嗯？"
"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一直..."她顿了顿，"一直在这里。"
王赫野感觉心脏漏跳一拍。他看向她，发现她也正看着自己，眼神柔软得不可思议。
"我哪儿也没去。"他轻声回答，然后迅速转回视线专注开车，生怕再多看一眼就会泄露心底的秘密。
车窗外，北京的街景飞速后退。王赫野想，有些东西从未改变，就像那家藏在胡同深处的"巷子深"餐馆，就像副驾驶上这个女孩的笑容，就像他心底那个从十二岁起就埋藏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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