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清晨七点十五分，裴柔安被门铃声惊醒。她顶着乱蓬蓬的头发从猫眼望出去，王赫野提着两个鼓鼓的早餐袋站在走廊里，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你疯了？"裴柔安拉开门，声音还带着睡意，"不是说九点来接我吗？"

王赫野的视线在她印着卡通猫咪的睡衣上停留了半秒，迅速移开："黄子说你有低血糖。"他举起左手袋子，"红枣豆浆和糖油饼。"又晃了晃右手，"咸豆腐脑和茶叶蛋。"

裴柔安突然想起十四岁那年秋游，她因为没吃早饭晕车，王赫野也是这样变魔术般掏出两种早餐。那时候他个子还没她高，递食物的手背上有一道被琴弦划出的红痕。

"发什么呆？"王赫野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趁热吃。"

餐桌上，裴柔安咬着吸管偷瞄王赫野。他正认真地把糖油饼撕成小块，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细密的阴影。这个习惯从小学延续到现在——他总是把她爱吃的食物处理成方便入口的大小。

"采样器是德国新出的旗舰款。"王赫野突然开口，"内置了你...呃，市面上主流的小提琴音色。"他耳尖微微发红，迅速补充，"可以做实时音高修正。"

裴柔安舔掉唇边的糖粒："所以昨天电话里是借口？"

"什么？"

"你说采样器是接我的理由。"她故意拖长声调，"其实是想让我试听新歌demo吧？"

王赫野的筷子停在半空。阳光透过纱帘在他锁骨处投下细碎光斑，裴柔安注意到那里有颗很小的痣，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起伏。

"嗯。"他终于承认，声音比平时低半度，"写了段钢琴，想加小提琴呼应。"

早餐后，裴柔安换衣服时发现王赫野带来的纸袋——里面是件oversize的黑色卫衣，袖口绣着极小的"RA"字母。她认得这个设计，是王赫野工作室的周边，但"RA"分明是她名字的缩写。套上卫衣时，淡淡的雪松香气包裹住她，袖口垂下来盖住半个手背，像被温柔地握住了手腕。

录音棚冷气开得很足。王赫野调试设备时，裴柔安好奇地拨弄着新采样器的金属旋钮。突然，屏幕亮起预设界面——"Wilderness_Violin1"到"Wilderness_Violin12"整齐排列着。

"这是..."她瞪大眼睛。

王赫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荒野》的音色采样。"他操作键盘调出工程文件，"我做了十二种情绪变奏。"

屏幕上的波形图如山脉起伏，每个峰值都标注着精确的时间码。裴柔安凑近看时，发梢扫过王赫野的手臂，他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你连我即兴的滑音都采样了？"她指着2分48秒处的锯齿状波形，"这段直播时我只拉过一次..."

王赫野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带到控制台前："听这个。"他按下播放键，钢琴前奏流水般倾泻而出——正是《荒野》的旋律，但改编成了完全不同的调性。当钢琴与小提琴音色重叠时，裴柔安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你发demo给我的那天。"王赫野的手指悬在混音台上，"本来想当生日礼物..."

裴柔安突然转身翻琴盒："现在录真的小提琴吧。"她取出琴弓的姿势像拔剑，"这段需要真实的揉弦。"

他们花了三小时录制。王赫野的要求近乎苛刻，某个乐句反复录了十七遍。当裴柔安终于完美呈现那个艰难的跳弓时，他下意识伸手想拥抱，又在半空转为击掌。

"牛逼。"王赫野的掌心贴着她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就像高三你帮我补数学那次..."

"最后考得比我还高三分。"裴柔安笑着抽回手，却被他突然握紧。

王赫野的拇指轻轻摩挲她虎口的茧："琴茧比在英国时薄了。"

这个认知让裴柔安眼眶发热——他连她左手指腹茧子的厚度都记得。恍惚间，王赫野已经低头凑近她的指尖，呼吸扫过敏感的茧面："是不是改用——"

录音室的门被猛地推开。黄子举着手机闯进来："你们看热搜了没？"他猛地刹住脚步，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转了转，"我是不是...该先敲门？"

裴柔安迅速抽回手，琴弓"啪"地掉在地上。王赫野弯腰去捡，后颈红得像晒伤。

"什么热搜？"他闷声问。

黄子晃晃手机："赫野柔安卫衣#。"屏幕上是粉丝放大对比图——裴柔安今早穿的黑卫衣，与王赫野两周前机场街拍是同款不同色，袖口的"RA"字母被红圈标出。

裴柔安下意识揪住过长的袖口，王赫野却突然说："我订做的。"他直视黄子的眼睛，"有问题？"

空气凝固了几秒。黄子慢慢露出标志性的灿烂笑容："牛逼啊野子！"他一把揽过两人肩膀，"趁热打铁出合作曲怎么样？名字我都想好了——《青梅》！"

没人注意到调音台上静静闪烁的录音指示灯，将三个人的呼吸声都忠实记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