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演播厅的空调嗡嗡作响，王赫野第三次调整了耳返的位置。他今天穿了件简单的黑色高领毛衣，袖口微微挽起，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腕。台下观众区零星晃动着写有他名字的灯牌，但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舞台入口处。

"下面有请本期的特邀嘉宾——裴柔安老师！"

随着主持人话音落下，舞台灯光暗了一瞬。当聚光灯再次亮起时，裴柔安已经站在舞台中央，简单的白色针织衫和浅色牛仔裤，发尾随着她微微欠身的动作轻轻晃动。这身打扮与她在国际舞台上优雅的小提琴手形象相去甚远，倒像是回到了他们高中时的模样。

"柔安老师今天穿得很休闲啊。"主持人笑着递上话筒。

裴柔安接过话筒，目光不经意扫过嘉宾席："第一次来这么专业的舞台，还是穿得自在些好。"她说话时手指无意识地绕着卫衣抽绳打转，王赫野注意到那根抽绳末端坠着个小小的钢琴挂饰——是他上周偷偷塞在她包里的。

大屏幕亮起本期可选曲目。当《Bring Me To Life》出现在列表上时，现场响起一阵惊呼。这首摇滚经典对唱难度极高，很少有嘉宾敢于挑战。

"我想试试这首。"裴柔安的指尖轻轻点在屏幕上，转头看向嘉宾席，"想突破一下自己。"

选人环节开始后，现场气氛立刻热烈起来。张远第一个站起来："柔安老师！这首歌我最拿手，咱们合作绝对炸场！"

苏醒不甘示弱，直接走上舞台即兴来了一段英文rap："看到没？这才叫flow！"

张碧晨更是展示了一段震撼的高音，清亮的嗓音让现场观众连连鼓掌。王赫野坐在嘉宾席最边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里面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Bring Me To Life》的发音标注。

"王老师不争取一下吗？"主持人突然点名，"听说你们认识很多年了。"

全场目光瞬间聚焦过来。王赫野感觉后颈微微发热，但他还是站了起来。裴柔安站在聚光灯下望着他，眼中带着他熟悉的笑意——就像高中时每次他准备上台表演前，她在后台给他的那个鼓励的眼神。

"我英文真的很差。"王赫野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完整唱完一首英文歌对我来说是个挑战。"

观众席响起善意的笑声。

"但如果是和你一起，"他的目光直视裴柔安，声音渐渐坚定，"我愿意尝试任何不可能的事。"

裴柔安的眼睛亮了起来，她向前走了一步，伸出手："那就一起试试看？"

王赫野三步并作两步跨上舞台，握住她的手。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彩排室里，王赫野的毛衣已经换成了宽松的T恤，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裴柔安第N次纠正他的发音："不是'wake me up'，是'wake. me. up.'——舌尖要顶上齿龈！"

"太难了..."王赫野瘫在练习室的地板上，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我高考英语全靠蒙选择题。"

裴柔安盘腿坐在他身边，突然用冰凉的矿泉水瓶碰了碰他的脸颊："知道为什么选这首歌吗？"

"为了让我出丑？"王赫野接过水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

"因为十二岁那年，"裴柔安的目光落在远处的钢琴上，"你说最想听我拉摇滚版的《梁祝》。"

王赫野猛地坐直身体。这个动作让他们突然靠得很近，近到他能看到她睫毛投下的细小阴影。他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橙花香气，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裴柔安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绕着水瓶的标签，"就像你记得我每次演出的日期。"

王赫野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突然站起身："再来一遍rap部分？"

比赛当晚，造型师给两人做了全新的造型。王赫野看着镜中的自己几乎认不出来——铆钉皮衣，发型全部向后梳，露出锋利的眉骨。而隔壁化妆间里，裴柔安正在将紫色临时染发剂喷在发尾。

当她走出来时，王赫野的呼吸一滞。暗红色的皮质连衣裙勾勒出她纤细的腰线，发尾的紫色在灯光下像跳动的火焰。她转了个圈："怎么样？"

"很..."王赫野的声音有些发紧，"很适合你。"

音乐响起时，全场荧光棒瞬间亮成一片星海。裴柔安站在高台上，第一个音符就像利剑出鞘般震撼。当王赫野接唱时，他刻意保留了些许中式口音，反而为歌曲增添了几分独特的质感。

最令人惊艳的是bridge部分。裴柔安突然解下电小提琴，王赫野立刻单膝跪地为她调整话筒架。这个即兴的配合让观众席爆发出尖叫。当两人在最终副歌和声时，裴柔安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掌心，就像他们少年时代第一次合奏时那样。

"本期金曲是——《Bring Me To Life》！"主持人宣布结果时，裴柔安正用手背擦去王赫野额头的汗水。听到获奖，她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臂，眼睛亮得惊人。

王赫野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拇指在她脉搏处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很快松开。台下观众的欢呼声几乎掀翻屋顶，但他只听到裴柔安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就知道你能行。"

庆功宴上，工作人员拿着手机跑过来："王老师，你上热搜了！王赫野英文不好人设崩塌#！"

屏幕上是网友扒出的三年前采访视频，王赫野对着镜头说："我英文真的不行，完整唱完《Happy Birthday》都够呛。"评论区一片沸腾：

【这叫英文不好？？】

【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考古发现他五年前给裴柔安的生日祝福是英文的】

王赫野笑着关掉手机，转头寻找裴柔安的身影。她正站在香槟塔旁，已经卸去了舞台妆，发尾的紫色也被洗掉，恢复了原本的栗色。在人群中，她总是那么显眼。

"在看什么？"裴柔安注意到他的目光，走过来递给他一杯果汁。

王赫野接过杯子，指尖故意擦过她的手指："在看我的幸运星。"

裴柔安微微睁大眼睛，然后低头抿嘴笑了，耳尖泛起淡淡的粉色。王赫野注视着她的侧脸，想起他们十四岁那年，她也是这样红着耳朵，把人生第一张独奏会的门票塞进他手里。

那时他就知道，有些感情不需要说出口，就像音乐不需要翻译，心跳不需要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