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方旭始终沉默，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眼中思绪翻涌。最终，他缓缓点头：“老毕说得对……这次任务中，临时工们和陈朵、马仙洪的接触太多，中间的问题必须查清楚。”
他站起身，声音不容置疑：“按老毕说的办，所有人，直接去暗堡接受调查。”
海边的山路蜿蜒曲折，四辆黑色越野车疾驰而过，车轮碾过潮湿的柏油路面，溅起细碎的水花。
海浪的轰鸣声透过车窗缝隙传来，却压不住车厢内沉重的寂静。
老孟蜷缩在座椅角落，肩膀不住地颤抖，泪水无声地滚落，打湿了衣襟。他的手指紧紧攥着膝盖，指节发白，仿佛这样就能抑制住胸腔里翻涌的悲痛。
黑管儿靠窗坐着，掌心摊开，那对红珊瑚耳环静静地躺在那里，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暗红的光泽，像是凝固的血滴。他的目光死死盯着耳环，仿佛要看穿其中承载的所有记忆。
王震球歪着头，金发凌乱地散在额前。他的眼神迷离，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沉浸在某段遥远的回忆里，又像是在嘲弄着现实的荒诞。
肖自在双手交叠，闭目打坐，呼吸平稳得近乎冷漠。他的面容沉静如古井，仿佛已经超脱了世俗的纷扰，唯有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了一丝内心的波澜。
车厢尾部，张楚岚靠着椅背，目光透过车窗望向远处翻涌的海浪。他的神情凝重，思绪翻涌。
张楚岚接下这个任务时，我最关心的……是宝儿姐的安危。
徐三临行前的话在他耳边回响。
徐三宝宝……可能会失去临时特派员的身份庇护。
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沉闷的轰鸣。张楚岚的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座椅扶手，节奏杂乱，如同他此刻纷乱的心绪。
张楚岚的目光落在身旁的冯宝宝身上，她正歪着头，一脸茫然地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仿佛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毫无察觉。
光是任务平安完成还不够。
他心中暗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座椅边缘。
宝儿姐的身世秘密仍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爆。
直到老孟的出现，他才终于看到了一丝转机。
记忆闪回至刚到西南的那个夜晚。
老孟满脸哀求，声音颤抖。
老孟我恳求你们……给我一点点时间，让我劝劝她……不要伤害她……
那一刻，其他人的反应让张楚岚捕捉到了关键的信息。
二壮第一个发语音同意暂不动手，语气轻快得仿佛在讨论晚餐吃什么。
王震球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无所谓”；
就连一向阴沉的肖自在，竟也点头说了句“同意”。
张楚岚细细咀嚼着这些反应背后的含义。
除了老孟，其他人对陈朵并没有过多的情感投射。在他们眼中，陈朵只是一个任务目标，一个需要处理的“猎物”。
但对他而言，陈朵的存在已经无法忽视。
记忆再次闪回。
湖水中，他与冯宝宝一同追击陈朵。水波荡漾间，他突然意识到。
如何处理陈朵，将直接决定宝儿姐能否真正融入这群临时工之中。
幸运的是，命运给了他两个关键的转机。
第一，陈朵早已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当她重新戴上那个象征束缚的项圈，站在廖忠面前时，她的命运就已经注定。
第二，他张楚岚必须在这盘棋中落子。
是将陈朵推向马仙洪，让局势更加混乱？
还是果断结束这场争斗，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答案显而易见。
无论是被杀还是被擒，对临时工们而言都毫无心理负担。
他们本就是为处理“麻烦”而存在的利刃。
张楚岚的目光在车厢内缓缓扫过，阳光透过车窗洒落，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张楚岚你们都很厉害，比我厉害多了。
张楚岚既然这样，就请帮我多承担一些吧。
他微微垂下眼睫，掩去眼底的算计。
张楚岚我要把你们从高高在上的狩猎者位置上拉下来。
张楚岚让你们看清楚，今天陈朵的处境，就是你们将来的处境。
记忆闪回陈朵消散的那一刻。
老孟崩溃的恸哭，黑管儿紧攥的拳头，王震球罕见的沉默，肖自在低诵的往生咒……
这些临时工们脸上流露出的，是真实的兔死狐悲。
而现在，车厢里的气氛依旧沉重。
张楚岚的指尖轻轻敲击着膝盖。
张楚岚其实，我还有第二个选择。
张楚岚算了，反正收割已经完成。
张楚岚他并不担心被看穿意图，因为你们永远看不透我真正想要什么。
张楚岚而这恰恰是我要收割的……你们被放大的同情。
张楚岚不是怜悯，不是那种居高临下的施舍。
张楚岚必须是“兔死狐悲”的共情。
张楚岚如果让他们放手一战，胜者的情感很容易变质为怜悯。
张楚岚这绝对不行。
张楚岚同情的前提，是在对方身上找到共同点。
任务中的一幕幕在眼前闪回。
张楚岚当这些临时工对陈朵产生足够共鸣时，收割的时机就到了。
张楚岚但收割她的人不是我，是宝儿姐。
张楚岚把任务分成两个层面：感性施以同情，理性判断利害。
他想起行动第一天，在车上问冯宝宝的话：
张楚岚宝儿姐，我知道你不会撒谎……但如果给你一个设计好的谎言，你也会把它当成真的来做，是吗？
冯宝宝当时一本正经地点头。
冯宝宝没得问题。
张楚岚宝儿姐当然会扮演和你们一样的同情者。
张楚岚但指望短短时间内达成深刻共识？我还没那么天真。
所以他要扮演那个冷硬的理性者。
从“陆北特派员助理”的身份中抽离出来。
阳光在车厢内流转，张楚岚的嘴角浮现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张楚岚也许在平时，你们都是这个世界的异类。
张楚岚但在这个小团体里……
张楚岚玩世不恭的、率性而为的、对陈朵抱有共情的你们，才是大多数。
张楚岚的思绪在车厢内无声蔓延。
张楚岚那就这样好了。
张楚岚由我来做那个庸俗的、被条条框框束缚的、瞻前顾后计算得失的异类。
记忆闪回肖自在搂住他肩膀的画面，那双镜片后的眼睛冰冷而危险：
肖自在我们自己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所以请你不要……再干涉了。
他微微闭眼，继续在心中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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