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目光，他的心脏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谢丹尔的办公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像过去无数个清晨一样，刚从睡眠中醒来，便熟练地系好衬衫袖口，指尖掠过桌面上堆积的公文，连一丝倦意都未曾显露。

办公桌的一侧，总有个身影安静地忙碌——添满温热的红茶，整理好散落的文件，动作轻柔得几乎没有声响。

只是今天递来茶杯的手换了人，不再是克沃普那双总是带着细微薄茧的手。

谢丹尔接过茶，指尖触到杯壁的温度，面上依旧没什么波澜，仿佛克沃普的消失，不过是办公桌上少了一件无关紧要的摆件。

“大人，您上次吩咐制作的标本，已经做好了。”

门外传来轻细的汇报声，随后是谨慎的敲门声。

谢丹尔头也没抬，只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淡淡的“进”。

来人捧着一个半透明的玻璃容器，脚步放得极轻，仿佛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容器里盛着淡琥珀色的防腐液，一颗心脏悬浮其中，肌理的纹路在光线下清晰可见——那是克沃普的心脏。

谢丹尔终于停下笔，抬眼扫了一眼容器。他的目光在那颗心脏上停留了不过两秒，语气平淡：“嗯，放到书架第三层的空位上吧。”

来人应声退下，办公室里再次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直到夕阳西下，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谢丹尔才放下笔，靠在椅背上，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书架。

玻璃容器在暮色里泛着微弱的光，那颗心脏安静地悬浮着，像从未离开过。

谢丹尔忽然想起克沃普总说他泡茶太急，茶叶没舒展透，味道会涩；想起每次他熬夜处理公务，桌角总会悄悄多一块温热的点心；让下属把他的心脏做成标本——他至今说不清这个念头是怎么冒出来的，是出于习惯，还是某种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在意。

大概是那个人口口声声的说“我爱你”，让他想看看这颗心里到底有没有他。

他盯着那颗心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杯壁。

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不疼，却闷得发慌，连傍晚的风从窗缝钻进来，都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涩味。

“一群混蛋……”谢丹尔咂了咂嘴，太阳穴微微发疼。

他至今想不通，那些男人究竟在觊觎什么？

这份旁人眼中的“俊美”，于他而言只剩挥之不去的恶心。

因为长相俊美，留长发时不少有人将他误会成女子；尽管精通格斗剑术，也总有以貌取人的家伙挑衅他，就连先王……

他至今清晰记得那天的场景。

御书房的檀香混着龙涎香，闷得人喘不过气。

他捧着茶盏躬身上前，指尖刚触到御案，一道温热的气息便贴了过来——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正轻轻挑着他肩上垂落的金发，语气带着戏谑的亲昵：“爱卿留长发甚是好看，就这样留着别剪了。”

谢丹尔敬茶的动作骤然僵住，茶水在盏中晃出细碎的涟漪。

他几乎是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避开那只带着侵略性的手，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了衣摆。

男人却没在意他的抗拒，接过茶盏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目光扫过他的脸时，像猎人打量着笼中的猎物，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你和你姐姐真像。”

这句话像根冰锥，狠狠扎进谢丹尔的心里。姐姐已经去世半年了，此时的谢丹尔是皇帝身边的重臣。

姐姐在世时，他从未从姐夫眼里见过半分温情——皇帝只对血腥暴力感兴趣，对女人算不上感兴趣，姐姐亲手做的点心也只是随手递给侍从。

可偏偏在姐姐因病离世后，这份迟来的“情意”却汹涌而来，只是那道灼热的、带着爱欲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紧紧锁在他身上，从未离开过。

真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