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调的音符
录音棚里，林禾深吸一口气，对着麦克风唱出最后一句歌词。玻璃后的调音师摘下耳机，揉了揉太阳穴。
“林小姐，我们...再试一次？”
这是林禾第五次尝试录制这首广告歌曲，每次都以失败告终。作为当红演员，她演技无可挑剔，但音乐天赋却近乎负数——严格来说，是负数。她五音不全的程度，足以让任何调音师怀疑自己的职业生涯。
“要不今天先到这里？”经纪人李姐打圆场道，“我们明天再试。”
林禾沮丧地走出录音棚，迎面撞上一个人。抬头一看，竟是曹恩齐——当今最受瞩目的青年钢琴家，她曾在音乐厅远远见过他的演出。
“对不起。”两人异口同声。
曹恩齐的目光掠过她，看向她身后的录音棚：“是你在唱歌吗？”
林禾脸颊发烫。被一位音乐家听到自己的魔音穿脑，简直是公开处刑。
“工作需要。”她简短地回答，只想快点逃离。
没想到曹恩齐却笑了：“很有意思的音色，像未经雕琢的璞玉。”
李姐眼睛一亮：“曹先生，您觉得我们林禾还有救？”
于是，阴差阳错地，曹恩齐成了林禾的临时声乐老师。
第一次单独上课，林禾站在昂贵的施坦威钢琴前，紧张得像个第一天入学的小学生。
“放松，我们先发一个简单的‘啊’音。”曹恩齐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按下一个中央C。
林禾跟着发声，结果音高飘到了不知名的维度。
曹恩齐没有皱眉，只是若有所思：“再来一次。”
十次尝试后，林禾几乎要放弃：“曹老师，要不还是算了吧？我可以让广告商用配音。”
“没有不适合唱歌的人，只有没找到的方法。”曹恩齐起身，“你演戏时怎么处理情绪？”
“代入角色，忘记自己。”
“那就把唱歌当成演戏。你不是林禾，而是一个歌手角色。”他重新按下琴键，“再试一次。”
奇妙的是，当林禾把自己想象成音乐剧演员时，音准竟然稍微好转了一些。
课程每周两次。林禾发现曹恩齐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高冷。他会在她稍有进步时眼睛微亮，像夜空中突然闪烁的星星；他会在示范演唱时偶尔破音，然后自嘲地笑；他还会在她疲惫时，即兴弹奏一段轻快的旋律为她打气。
她逐渐了解到，这位钢琴天才每天练习超过六小时，手上有着不明显却坚实的茧。
一个月后的课程结束时，林禾已经能基本不走调地唱完那首广告歌。
“毕业了，曹老师。”她有些不舍地说。
曹恩齐点头，眼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绪：“以后保持练习。”
广告歌顺利录制完成。然而林禾却莫名怀念起那些走调的日子。她发现自己会不经意走过琴行，听到钢琴声时驻足；会在手机里存下曹恩齐的演出视频，反复观看他修长手指在键盘上舞动的样子。
终于，她找了个拙劣的借口——“朋友送了两张音乐会门票”，邀请曹恩齐一同观看，美其名曰“继续学习”。
音乐厅里，当演奏到德彪西的《月光》时，林禾忽然低声说：“其实我没有朋友送票，是我自己买的。我只是想再见你。”
音符在空气中流淌，曹恩齐没有转头，但林禾看见他嘴角微微上扬。
音乐会结束后，他们并肩走在初夏的夜色中。
“为什么愿意教我唱歌？明明那么糟糕。”林禾终于问出心中疑惑。
曹恩齐停下脚步：“听过完美太多，你的不完美反而真实动人。”
他看向她，目光如月色温柔：“而且，我喜欢你努力的样子。”
那一刻，林禾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任何一次唱歌都走调得厉害。
又一次录音工作，这次是为一部长剧录制插曲。林禾惊喜地发现，制作人请来了曹恩齐编曲并伴奏。
录制间隙，曹恩齐忽然说：“给你听段旋律。”
他手指落下，流淌出的竟是林禾最初那首广告歌的主题，但经过重新编曲，融入了他们相识的点点滴滴——有她最初荒腔走板的滑稽，有逐渐进步的欣喜，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温柔情愫。
“这是...”
“《走调的音符》，为你而作。”曹恩齐轻声说，“林禾，愿意让这个音符永远走调下去吗？”
林禾眼眶发热，她走近钢琴，故意用一个荒诞的音调回答：“愿意极了，恩齐。”
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那两个音节在她走调的声音里，却成了曹恩齐听过最动听的旋律。
他笑着将她拉近，在黑白琴键上按下一個不和谐和弦，如同他们最初不和谐的相遇，最终融成了独一无二的协奏。
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如同一架巨大的钢琴，奏响属于他们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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