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枯叶扫过山道，苏映雪站在崖边，望着远处翻腾的云海。她身上的黑袍猎猎作响，发丝被风吹得贴在脸上。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没有回头。

“你来了。”她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

来人一身白衣，步履沉稳，走到她身后五步停住。沉默片刻，开口：“你说要见我，是为了什么？”

苏映雪终于转过身，目光落在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萧无尘，仙庭七圣子之一，前世亲手将她推入火坑的人。此刻他站在月光下，眉眼依旧清俊，只是眼角多了几分疲惫。

“你问我为什么找你？”苏映雪笑了笑，笑容冷得像霜，“你不觉得，该有个了断了么？”

萧无尘眉头微皱，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你想杀我？”

“你觉得呢？”她反问。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只有风声呼啸。

萧无尘缓缓开口：“当年的事……我有我的苦衷。”

“苦衷？”苏映雪冷笑一声，“你口中的苦衷，就是让我魂飞魄散？让你的师尊把我炼成血炉？”

萧无尘眼神一震，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我苏映雪这一世能活下来，靠的不是谁的恩赐，是我从尸山里爬出来的命，是我用自己的骨血换来的命。”她一步步走近，“你以为我还像从前那样，信你一句‘为了大局’就能原谅你？”

萧无尘后退半步，声音低哑：“你变了。”

“我当然变了。”苏映雪冷笑，“你没变的是什么？还是那副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模样？还是那一套‘为了大道可以牺牲一切’的狗屁道理？”

她说到最后，声音陡然拔高，眼中寒光四射。

萧无尘沉默良久，忽然抬头看着她：“那你现在想怎样？”

苏映雪盯着他，不说话。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

忽然，她抬手，一道红光从掌心浮现，化作一把血刃。她手腕一抖，血刃直指萧无尘咽喉。

“我要你跪下。”

萧无尘瞳孔一缩，却没有躲开。

“你动手吧。”他闭上眼，“若你能释怀，我这条命，给你便是。”

苏映雪握着血刃的手微微颤抖，刀尖离他的喉头只有一寸。她咬紧牙关，眼中泛起一丝猩红。

“你是不是以为，只要死了，就什么事都解决了？”她声音嘶哑，“你以为我会因为你的一条命，就放下所有仇恨？”

萧无尘睁开眼，看着她，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一丝痛苦。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他低声说，“但我知道，你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苏映雪了。”

“从前的苏映雪，早就死在你们手中了。”她收回血刃，转身背对他，“今天不是来杀你的。”

“那你来做什么？”

“我想告诉你，”她声音低沉，“我不需要你的赎罪，也不需要你的怜悯。我只是要你知道，从今往后，你的一切，都不再与我有关。”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等等。”萧无尘忽然出声。

她停下脚步。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他问。

苏映雪背对着他，没有回答。

“那时候你刚入门，还是个倔强的小丫头。我带你去藏经阁，你非要自己去找功法，结果迷路了。我找了你半天，最后在后山的竹林里找到你，你坐在那儿，满脸倔强，连句谢谢都不肯说。”

苏映雪手指微微收紧。

“你总是这样，什么都憋在心里。我以为你是骄傲，后来才明白，你是在等一个人懂你。”

她终于转过身来，眼神冰冷：“你这些话，是想让我心软？”

“不是。”萧无尘看着她，“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知道你有多苦。我知道你恨我，也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我希望你活着，哪怕不为我，也为自己。”

苏映雪怔了一下。

“你凭什么替我决定？”她冷冷道。

“我不是替你决定，”萧无尘声音平静，“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把自己困在过去的仇恨里。”

苏映雪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风又吹了起来，带着夜露的气息。

良久，她忽然笑了。

“你真是越来越会说了。”她摇头，“可惜，我已无法回头。”

她转身离开，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萧无尘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久久未动。

另一边，山脚下一座破庙中，林晚音正盘膝打坐。忽然，她睁开眼，神色一变。

“师父回来了。”

她起身走出破庙，果然看到苏映雪的身影出现在林间。

“师父。”她快步迎上去。

苏映雪看了她一眼，点头：“你还没睡？”

“我等你。”林晚音看着她，“你和萧无尘……谈得如何？”

苏映雪沉默片刻，才说：“没什么好谈的。”

林晚音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欲言又止。

“你怎么了？”苏映雪察觉到她的异样。

“师父，”林晚音鼓起勇气开口，“你真的不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吗？”

苏映雪眼神一冷：“你以为我不知道？”

“可有些事……可能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苏映雪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林晚音咬了咬唇，低声道：“我知道你恨他，我也知道你受了很多苦。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也被人骗了？或许他也不是真心要害你？”

苏映雪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你为什么要替他说这些？”她语气冷了下来。

“我不是替他说话，”林晚音急切地说，“我只是觉得，你不该被仇恨困住一生。如果你一直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你会变成你自己最讨厌的人。”

苏映雪沉默了。

她看着眼前的徒弟，那个从小跟在她身边长大的女孩，眼神复杂。

“你觉得我不该恨他？”她问。

“我觉得……你可以恨，但不该让恨控制你。”林晚音声音很轻，“师父，你曾教我，修仙之道，贵在真我。可现在的你，还是你吗？”

苏映雪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林晚音继续说：“我知道你很痛苦，我也知道你经历的一切，是我永远无法体会的。但正因为如此，我才希望你能活得更好。而不是被过去拖着，越陷越深。”

夜风拂过，吹起她的发丝。

苏映雪终于开口：“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找他？”林晚音反问。

苏映雪看着远方，声音低沉：“因为我必须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

“他是否还配活着。”

林晚音愣住了。

苏映雪缓缓道：“如果他还有一丝悔意，如果他还记得我是谁……那他就值得活下去。”

她顿了顿，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可惜，他没有。”

“你……”

“够了。”苏映雪打断她，“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

林晚音咬着嘴唇，最终低下头：“是。”

苏映雪转身走进破庙，留下林晚音一人站在夜风中。

她抬头望天，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翌日清晨，山雾未散，苏映雪已站在山顶，眺望远方。

她手中握着一枚玉简，上面刻着一段模糊的记忆。

那是她前世最后的记忆——

一场大阵，一片血光，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高处，冷漠地看着她被炼成血炉。

那个人，不是萧无尘。

而是仙庭真正的幕后之人。

她闭上眼，心中一片清明。

她知道，她的复仇才刚刚开始。

骨血初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