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二）

二十三岁的秦宇坐在破旧的琵琶前，指尖悬在弦上却没拨动，母亲在门外劝他“隔壁李家姑娘人好，别再犟了”，他却只是望着窗外，眼神里满是不甘，像被困在笼里的鹰。

突然，茶几传来一阵响动，他抬头，却看到沈昭昭坐在椅子上，为自己倒了一杯白水，看向他的眼神却和当年那个扔给他馒头的女子一模一样。

“又见面了。”沈昭昭说着，语气里带着点笑意，“这次，愿意和我结契了吗？”

秦宇的身影愣了很久，最后才哑着嗓子点头：“我愿意。”

沈昭昭咽下凉水，不徐不缓地站起身，问他：“你的愿望是什么？”

秦宇敛眸，他的愿望很多、很杂，平日里总是想着出人头地，但实际上再怎么努力他的人生也是一眼望得见的。

在这种日复一日的生活里，活在或战乱或安宁的日子里，他心里涌现出浓浓的疲惫。

他牵起一个勉强的笑容，道：“荣华富贵，我要荣华富贵。”

沈昭昭说到做到，隔天王室的诏书就送到了他手上，他被接到王宫好吃好喝伺候着，时不时弹弹琴、看看书，平日也不过是一人之下，实实在在地享有荣华富贵。

只是纸醉金迷乱人眼，他自己被浸泡在铜臭里堵住了耳目鼻，将要溺死之际战乱的消息从数月后像一道惊雷劈碎了他的灵魂。

仿佛魂魄归位，秦宇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抛弃母亲和襁褓的妹妹，一个人在王宫奢靡了数月。

敌军来势汹汹，很快便攻破王城，秦宇魂不守舍地走在王城内，远处硝烟四起，哭喊声震破天际。

他的母亲和妹妹或许还活着，或许已经死了。

身旁又传来脚步声，秦宇早已没了反抗的心思，像一具木偶呆呆的背对着来人。

“你的愿望实现了。”

平平的一句话此刻在秦宇耳朵里听起来格外刺耳，他忍下心里的怒气与烦躁，所有质疑与诘问都在将要开口时像风一样散开了。

是啊。

这一切都是他“想要的”。

但是他后悔了。

沈昭昭淡淡看着系统播报秦宇的好感从负数在正数反复跳跃，最后停在了89。

一个她无法获得奖励的数字。

“你想要什么。”

秦宇开口，他的声音不复清润，而是呕哑干涩。

沈昭昭默了默，道：“我要你的灵魂，和我结契之后，你死后的灵魂归我，不进轮回。”

秦宇背对着沈昭昭，身影显得几分苍凉，他转过身，沈昭昭这才看到他竟然怀里一直抱着一把琵琶，款式旧了，是他买的第一把琴。

这一方空间被她施法隐匿了身形和声音，所以别人注意不到这里，秦宇见这么久也没人寻他，也猜到是沈昭昭做了些手脚。

他什么都没说，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面对着沈昭昭弹了一首琵琶。

沈昭昭这才看到他的指腹渗血，此时拨弄琴弦把血染到了琴弦之上，在夜色中显得几分诡谲。

沈昭昭越听越觉得熟悉，这曲子是秦宇之前弹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