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珠莎收起伞时，伞尖在青石上叩了三下。山风骤然变凉，吹得李玄的衣袍贴在身上，像被无形的锁链缠紧——他看见远处的雾里浮出两盏鬼火灯笼，灯笼下是黑袍曳地的冥王，手里的生死簿泛着幽光。
“伞女唤我，是为这桩血案？”冥王的声音像从地底传来，目光扫过李玄，又落在远处逃难百姓的方向，“生死簿上，已有十七条性命记在他名下，连那三个殉葬者的魂魄，还在坟前哭嚎。”
李玄突然挣扎起来，喉间滚出嘶吼：“我没错！是你们不懂！若不是你们拦着，她就能……”
“她？”紫珠莎打断他，伞面轻转，映出一道模糊的鬼影——正是李玄心心念念的女子。那鬼影起初还装出悲戚模样，见冥王现身，突然尖叫起来：“是他自己蠢！是我让他杀的又如何？我本就不想死，凭什么不能拉着旁人垫背！”
这话像惊雷劈在李玄头上。他盯着那道鬼影，突然想起她生前总在他耳边念叨“谁谁看我的眼神不敬”“那家人过得比我好，真碍眼”——原来那些被他当作“心疼”的话，全是挑唆的毒。
冥王翻开生死簿，指尖在某一页顿住：“柳氏（李玄所爱女子），阳寿未尽时便心怀怨毒，死后诱使生人杀生造孽，罪加一等。”他抬眼看向那鬼影，“打入阿鼻地狱，受拔舌、沸汤之刑，永世不得超生。”
鬼影的尖叫被突然出现的鬼差拖走，消失在雾里时，还在骂李玄“没用”。李玄僵在原地，脸上的疯魔褪去，只剩一片空白，像被抽走了魂魄。
“李玄，”冥王的目光转向他，“你因痴念杀生，虽有被诱成分，终究手上沾血。念你曾有向善之心，不入地狱，贬入畜生道——让你在轮回里做五百年猪犬，尝尝任人宰割的滋味，再悟‘众生之命皆贵重’。”
鬼差上前锁他时，李玄没有反抗。路过紫珠莎身边，他突然低声问：“她……从一开始就骗我？”
紫珠莎没答，只是将伞往他面前倾了倾。伞面上，那滴取自张猛坟前的雨水还在，映出他此刻形容枯槁的模样——像极了被他拖去殉葬的老百姓，临死前绝望的脸。
冥王离去时，山风渐暖。紫珠莎望着李玄被拖入冥道的背影，将伞重新撑开。阳光透过伞面的裂痕照下来，落在逃难百姓留下的脚印上，像给那些受惊的生灵，悄悄罩上了一层安稳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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