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刚漫过卫国公府的飞檐时，最先出问题的是库房。那些从盐商手里讹来的银锭突然泛出黑锈，像被虫蛀过似的，用手一碰就碎成粉末；他藏在暗格里的玉器更邪门，明明是暖玉，却冻得能粘住指尖，最后竟在锦盒里化成一滩腥臭的水。
卫国公正对着铜镜摩挲新纳的妾室送的玉扳指，听见下人的惊叫，一脚踹翻了妆台。他这几日正心烦——前日为了填一笔赌债，真把老家那个瘫在床的老娘卖给了人牙子，换的五十两银子刚够他在赌坊撑半宿。此刻看着满地碎银，他只当是下人看管不力，扬手就要打人。
可手刚抬起来，就僵在了半空。铜镜里突然映出个佝偻的老影，头发白得像霜，手里攥着半块他小时候爱吃的麦芽糖——正是被他卖掉的老娘。老影没说话，只是对着镜子里的他，缓缓摇了摇头。
卫国公吓得摔碎了铜镜，转身就往内院跑，却一头撞进了妾室的房里。那妾室正对着妆奁哭，她陪嫁的首饰全变成了蛇虫，正从盒子里往外爬。“老爷！这宅子不对劲！”妾室抓住他的袖子，指尖却突然变得冰凉，“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方才我梦见个老婆婆，说她儿子把她卖了换钱，还说……要让他把吞的都吐出来！”
话音刚落，院外突然传来官差的呼喝声。原来是被他坑过的盐商联合了几个乡绅，把他贪赃枉法、逼良为娼的证据全递到了刑部。更狠的是，买他老娘的人牙子竟是个吃官饭的线人，那五十两银子的交易文书，此刻正摆在钦差的案头。
卫国公想翻后墙逃跑，脚刚踏上墙头，就看见墙根下站着个穿油纸伞的女子。紫珠莎正把玩着伞骨，伞面上的流光映得她眼神发冷：“贪财贪色到卖亲娘，你这心肠，连畜生道都嫌脏。”
她没动手，只是看着他。卫国公突然觉得浑身发软，从墙头摔了下去，正好摔在赶来的官差面前。被捆住时，他听见街坊邻居在墙外骂：“这老东西早该遭报应！他娘去年还来府外求过他，就为讨碗药钱，被他放狗咬出来的！”
夜风吹进敞开的府门，卷起地上的碎银粉末。紫珠莎收起伞转身，没再看那片狼藉。她见过太多为欲望疯魔的人，李玄是为虚妄的爱，卫国公是为实在的钱与色——本质上都是把旁的性命、情义当成垫脚石。
至于报应？有时候不用等冥王出手，人自己造的孽，到了夜里，总会自己爬出来讨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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