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飞狗跳

阳光如同流淌的蜂蜜，轻洒在青瓦小院的墙头，淘淘正小心翼翼地将毛毛虫塞进鸡窝的缝隙。昨日从爷爷的故事书中得知，母鸡食用虫子后能下出金红色的蛋，于是他偷偷在菜园里挖了一罐头瓶虫子。“咯咯哒——”芦花母鸡被突如其来的虫子惊得扑棱着翅膀，鸡毛像雪花般飘向邻院的狗窝。大黄狗原本在稻草堆上打盹，却被鸡毛迷了眼，猛地跳起，汪汪直叫。这一叫引得鸡窝里的十二只鸡全都惊慌失措，白的、黑的、花的，纷纷扑腾着翅膀撞击院墙，两只甚至飞越晾衣绳，将奶奶新晒的蓝花布床单勾出数个破洞。“哎呀！”淘淘惊得后退，不慎绊倒装有虫子的玻璃罐，“哐当”一声，罐头瓶在石板上摔得粉碎，四处逃散的毛毛虫在院子里乱窜，有的躲进韭菜丛，有的竟爬上大黄狗的尾巴。大黄狗从未受过如此委屈，夹着尾巴在屋内乱窜，撞翻爷爷的竹筐，踩扁奶奶的瓦盆。鸡群被狗的狂奔吓得更慌，一只黑母鸡慌不择路，一头扎进水缸，水花四溅，淘淘被溅了一脸。“淘淘！你又在捣什么鬼！”奶奶提着菜篮子回来，看到满地狼藉差点晕倒。床单在绳子上晃动，竹筐滚到石榴树下，蒜苗的碎片沾满泥土，最糟糕的是，那只黑母鸡湿漉漉地抖着羽毛，刚下的蛋被踩在脚下。淘淘的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西红柿。他本想解释自己是为了让母鸡多下蛋，但看到奶奶花白的头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时，爷爷扛着锄头进门，看到鸡飞狗跳的场面，却并未生气，只是蹲下身，捡起一片带泥的鸡毛。“知道鸡为什么飞吗？”爷爷的声音温和如晒暖的棉被。淘淘摇摇头，紧张地绞着衣角。“因为你把虫子放到了它们的‘卧室’里。想想，如果有人突然往你被窝里扔青蛙，你会不会被吓跳起来？”大黄狗这时正趴在爷爷脚边，尾巴尖的毛毛虫早已不见。爷爷摸着狗头继续说：“狗是看家的，看到鸡乱飞，它以为有敌人入侵，才会着急叫。就像你看到弟弟哭，也会立刻喊大人一样。”淘淘忽然发现，刚才还混乱不堪的小院，不知何时已恢复了宁静。芦花母鸡低头啄食地上的虫子，黑母鸡在阳光下抖动羽毛，大黄狗舔着爷爷的手心，连被踩扁的蒜苗也顽强地挺立着一片绿叶。“那……那床单和竹筐怎么办？”淘淘小声问。奶奶已拿起针线，对着床单上的破洞比划：“能补的补，能修的修。不过，收拾院子的活儿，得由始作俑者来干。”整个下午，淘淘忙碌得满头大汗。他学着奶奶的样子补床单，虽然缝得歪歪扭扭，但奶奶却说比新买的还好看；他帮爷爷扶正竹筐，重新铺上稻草；最让他自豪的是，他把剩下的虫子放在鸡窝旁的石板上，芦花母鸡吃完后，傍晚真的下了一个红皮蛋。晚饭时，奶奶把那个红皮蛋剥了壳给淘淘。蛋黄的香气在舌尖散开，淘淘忽然明白，原来想做好事，仅有好心是不够的。就像给母鸡喂虫子，得等它们在院子里散步时再喂；想帮奶奶干活，得先看看自己是否会越帮越忙。夜晚，淘淘躺在床上聆听窗外的声音。鸡窝里传来轻轻的咕咕声，大黄狗偶尔打个满足的哈欠，月光透过窗棂，在墙上洒下静谧的影子。他想，明天一定要早起，帮爷爷给大黄狗梳毛，再给母鸡们准备一把干净的小米——这一次，他知道该怎么做了。从此，小院再无“鸡飞狗跳”的景象，只有清晨的阳光下，一个小小的身影与爷爷一同安静地给鸡窝添稻草，大黄狗温顺地跟在旁边，尾巴摇曳出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