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病房门口，手还握着门把。张真源站在我身后，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妈先走了进去。我爸躺在床上，脸色比昨天更差了，像是被抽干了血似的。她走到床边，轻轻握住他的手。
“浩翔来了。”她说。
我爸动了一下眼皮，慢慢睁开眼。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又缓缓移向我身后。
“真源？”他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和张真源同时愣住。
我妈猛地回头，“你认识他？”
我爸嘴角动了动，像是想笑，“当年……是他把我送进张家的。”
我妈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胡说什么！”她声音发抖。
“你不知道。”我爸看着我，眼神有点恍惚，“那年我收到的offer，是真源偷偷帮我改的简历。他爸不同意，他就自己跑去求HR，说我是他朋友。后来张家看在他面子上……给了我机会。”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张真源站在我身后，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你爸当年辞职，是因为张家内部斗争。”我爸继续说，声音越来越弱，“他们……逼他走。真源……他拦过，但没用。”
我妈的手松开了。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像针一样尖锐。
“是我害了你们。”张真源忽然开口。他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人心里，“我以为我能帮你爸。结果……反而毁了他。”
我爸闭上了眼睛。
“别说了。”我妈低声说，声音里带着恨意，“不管是不是你，这些年我们过得是什么日子，你永远不会懂。”
“我知道。”张真源低头，“所以我现在才想补救。”
“怎么补？”我妈冷笑，“用你这张嘴说几句好听话？还是再演一场戏？”
我转头看他。
他站在那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我知道他在忍。
“不是演戏。”他说，“我想让他重新站起来。我想帮他……夺回原本属于他的位置。”
我妈的眼神变了。
“你以为你是谁？”她嗤笑，“张家现在还愿意给你这个机会？”
“我已经不是张家的人了。”张真源说，“从今天起，我不再用他们的资源，也不再靠他们说话。”
我妈愣住了。
我也是。
“你疯了吗？”她终于喊出声，“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张真源？没有张家的支持，你什么都不是！”
“我知道。”张真源的声音依然平静，“但我宁愿从零开始，也不想再欠他一个人情。”
我看着他，喉咙发紧。
他抬起头，看着我，“浩翔，我不想再骗你了。也不想再利用你。我想……靠我自己，重新赢回你的信任。”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病房里的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医生冲了进来。
我妈慌了神，往后退了几步。我下意识地抓住张真源的手。
他立刻握住我，掌心滚烫。
“没事的。”他低声说，“有我在。”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鼻子一酸。
医生检查了一番，示意我们出去等。
我们走出病房，走廊里安静得可怕。
“你真的不打算回张家了？”我问他。
他点头，“我说过了，不想再靠他们。我想靠自己，做我想做的事。”
“可你知道这条路有多难吗？”我看着他，“你现在放弃的不只是资源，还有人脉、地位……”
“我知道。”他打断我，“但比起这些，我更怕失去你。”
我愣住。
他靠近一步，声音更低了，“浩翔，我不是在演戏。也不是为了证明给谁看。我只是……不想再错过你了。”
我看着他，忽然发现他眼下的青黑比之前更深了。这些天他一直跟着我，几乎没有休息过。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问。
“怕你不信。”他说，“也怕你觉得我是在演苦情戏。”
我沉默了。
“我不是在求你原谅。”他继续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一次，我是认真的。”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跳有点乱。
就在这时，我妈从病房出来了。她看了我们一眼，忽然开口：“浩翔，你爸想见你。”
我点点头，走进病房。
我爸还在昏迷中，但脸上多了一丝血色。
我坐在床边，轻轻握住他的手。
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很多事。
有些误会，不是刻意造成的。有些伤害，也不是故意留下的。只是我们都太固执，不肯低头。
而有些人，其实一直在默默付出，只是我们一直没看到。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张真源端着一杯水进来，放在床头柜上。
“喝点水吧。”他说。
我没有拒绝，接过杯子，小口喝着。
他坐在我旁边，没有说话。
“我妈刚才跟我说了些事。”我忽然开口。
他抬头看我。
“她说你爸对你很严格。”我说，“逼你学这学那，还把你关在家里，不准你出门。”
他点点头，“嗯。”
“那你为什么还要留下来？”我问他，“明明可以逃离，却偏偏要待在那种地方。”
他笑了，笑得有点苦，“因为我爸对我越好，我就越怕你。”
我愣住。
“小时候我总觉得你离我很远。”他说，“你总是自己一个人玩，从来不会主动找我。我想靠近你，但你总是躲开。”
“我不是……”
“我知道。”他打断我，“你不是不喜欢我。只是你有自己的世界，而我……一直在门外。”
我低下头。
“后来我爸妈离婚，我妈走了。”他说，“我爸就把我关在家里，逼我练琴、读书。他说男人要有本事，才能保护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看着他。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一直以为的自由，其实早就被他掌控了。”他说，“我恨他，但也怕他。直到遇见你，我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我喉咙发紧。
“可我用了最错的方式去表达。”他说，“我以为控制你，就能留住你。结果……我失去了你。”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
“我现在不想再控制你了。”他说，“我只想陪在你身边，哪怕你永远都不原谅我。”
我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
他愣了一下。
“谢谢你来看我爸。”我说。
他点点头，“应该的。”
我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
病房里只剩下监护仪的滴答声。
我不知道这一夜过后，我爸会不会醒来。也不知道我和张真源之间的故事，还能不能继续。
但至少现在，他坐在我身边，稳稳地握着我的手。
这就够了。夜色沉得像泼翻的墨水。
我盯着监护仪跳动的绿线，张真源的手还握着我的，掌心汗津津的。他另一只手撑着下巴，整个人像是陷进椅子里的影子。
“你爸……当年为什么没再找工作？”我忽然问。
他肩膀抖了一下，声音闷闷的，“他试过。但张家的人……不让他进门。”
“可他明明是靠你才进去的。”
“所以我爸才会恨他。”张真源苦笑，“他说是我爸勾引我妈，害得他们离婚。其实……根本不是。”
我转头看他。
“你妈为什么要走？”
他喉咙动了动，眼神飘向窗外，“她说她受不了我爸。也……受不了我。”
我不说话了。
他忽然站起来，“我去趟洗手间。”
我点头。
他走出病房，脚步很轻。门关上的瞬间，我听见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低声的争吵。
我起身，走到门边，轻轻拉开一条缝。
张真源站在走廊拐角，正和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说话。那人身形高大，脸藏在阴影里。
“……你爸要你回来？”男人压低声音。
张真源点头，“他说想见我。”
“你知道他什么意思。”
“我知道。”张真源语气平静，“他不会放过我。”
男人沉默了几秒，“你要去？”
“必须去。”张真源说，“我得给他一个交代。”
男人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我退回座位，心跳快得不像样。
张真源很快回来了，脸色比刚才更白。他坐回原位，什么也没说。
“你爸……要见你？”我问。
他猛地抬头看我。
“我听到了。”我说，“你不想让我知道？”
他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你要去？”我又问。
他点点头。
“为什么？他对你那么狠。”
“因为他现在……是我唯一的突破口。”他低声说，“我要拿到属于我爸的东西。还有……我要让他放你爸一马。”
我胸口一紧。
“你打算怎么做？”
他笑了，笑得有点冷，“用他教我的方式。”
我看着他，忽然明白他说的“从零开始”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放弃，是在重新布局。
“别去。”我说。
他愣住。
“我不想你再为我做这些。”我抓着他的手，“我不想你被卷进去。”
他低头看着我，眼神亮得吓人，“可我已经在里面了。”
我咬住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伸手擦掉我眼角的湿润，“别怕。”
我摇头，“我不是怕。我是……不想你再受伤。”
他怔了怔，忽然把我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对不起。”他贴着我耳边说，“这一次，我会把一切都处理好。”
门外又传来脚步声。
我们分开，他迅速恢复平静的表情。
门开了，医生走了进来。
“病人情况稳定了。”他说，“你们可以回家休息。”
我妈从隔壁病房探出头，看了我们一眼，没说话。
“我留下。”张真源开口。
我妈冷笑一声，“你留下干什么？守灵？”
他没有反驳，只是站在我旁边，站得笔直。
“浩翔，你回去吧。”我妈说，“这里有我。”
我犹豫。
张真源轻轻推了我一下，“回去睡个好觉。明天……我在这儿。”
我点点头，拿了外套出门。
走出医院，夜风扑面而来。我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
张真源还站在病房窗前，背影孤得像根针。
我转身离开，刚迈出几步，手机震动了。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
【别信他。他爸要见他，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了。】
我停下脚步，心跳漏了一拍。
【他知道你爸的事，也知道张真源做了什么。】
【他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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