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日子像星海中最脆弱的星晶,看似璀璨坚硬,却在宇宙暗流的无声冲刷下,悄然布满了裂痕。
起初,只是边境星域传回的零星异闻——偏远观测站的精密仪器毫无征兆地失灵,屏幕上只剩下扭曲的暗红色噪点。
殖民星球的居民在深夜惊醒,声称看到墙壁里有红色的影子在蠕动,像一群被困在玻璃后的血色蛆虫。
穿梭于荒芜星带的商队,通讯器里会突然插入意义不明的尖啸,那声音不似任何已知生物的嘶吼,更像无数细碎的贪婪低语,听得人头皮发麻。
这些异常像投入静海的细石,起初只漾开微不可察的涟漪。
直到“岁阳”这个名字,如同被诅咒的瘟疫,顺着星轨传遍了每一个有人居住的星球。
星穹科学院的全息报告在联合会议上投影时,连最镇定的将军都攥紧了拳头。
那是一种从未被记录过的能量体生物,常态下是一团团跳动的暗红色能量,像燃烧的血雾,却散发着能冻结骨髓的寒意。
它们没有实体,却能凭本能凝聚成各种形态;意识稀薄得近乎不存在,却对宇宙中最鲜活的“情感”有着疯魔般的贪婪。科学院的解析显示,岁阳的内核是绝对的虚无,而人类灵魂中流淌的喜悦、愤怒、悲伤、爱恋——这些滚烫的情感火焰,对它们而言是比恒星能量更鲜美的养料。
灾难的降临快得让人窒息。
最先沦陷的是“彩光星”,那颗以艺术与狂欢闻名的星球,三天内彻底失联。
当救援舰队穿透星球外围的暗红色能量层时,看到的是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图景:水晶雕琢的大剧院成了空壳,壁画上的色彩被抽干,只留下灰蒙蒙的轮廓,像褪色的旧照片;广场上的雕塑群保持着狂欢的姿态,却失去了所有生气,眼珠的位置是空洞的凹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像是无数饥饿的喉咙在无声吸气,探测器扫过之处,只有零星的暗红色能量在蠕动,以及一种令人心悸的“满足感”——它们饱餐了一整个星球的快乐。
消息传到岚和上书言耳中时,他们正在修复一艘搁浅在“废弃港”的民用星船。
上书言正用灵力修补破裂的能量管道,淡金色的光流顺着她的指尖注入金属缝隙,银青色的蛇尾卷着扳手,悬在半空中。
岚则蹲在引擎旁,额头上沾着油污,正专注地调整线路。
通讯器突然响起,里面混杂着哭喊声、能量武器的轰鸣,以及播报员带着哭腔的颤抖声音:“……岁阳已突破第三星轨防线,‘绿谷星’殖民点全员失联,重复,全员失联……”
两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岚握着螺丝刀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背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猛地抬头望向舷窗外,原本被星光照亮的宇宙,此刻仿佛蒙上了一层洗不掉的血色,连远处最亮的“指引星”都透着诡异的暗红。
“我要去前线。”他的声音低沉得像磨过砂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苍狼部血脉里奔涌的守护本能在咆哮,那些关于“平衡”与“秩序”的誓言,此刻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心上。
他无法想象,当岁阳蔓延到更多星球,会有多少像彩光星一样的悲剧重演。
上书言停下手中的动作,蛇尾轻轻放下,缠绕上他的脚踝,冰凉的鳞片贴着他的皮肤,带着一种无声的牵绊。
“我跟你一起去。”她的声音很轻,却没有丝毫犹豫。
岚猛地转头看她,眼中翻涌着挣扎:“书言,那里不是‘黑市星’的海盗窝。岁阳没有理智,没有弱点,它们是纯粹的毁灭机器,连死亡都无法威慑它们——”
“正因为这样,我才不能让你一个人去。”上书言打断他,抬起的眼眸清澈如寂夜星的冰湖,却燃着比恒星更烈的光,“你说过,守护需要平衡,那我们的‘在一起’,难道不该是共赴生死,而不是你独自冲锋,我在后方等待?”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他紧绷的下颌线,“你要守护这宇宙的光,我便要守住你的影子——这从来都不是选择题。”
她的目光太过灼热,像翡翠星正午的阳光,瞬间熔解了岚心中最后一丝犹豫。
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手掌紧紧按在她的后心,感受着那平稳的心跳,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好。但你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站在我能看到的地方,绝不——”他顿了顿,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绝不让我找不到你。”
上书言踮起脚尖,在他沾染着油污的脸颊上印下一个微凉的吻,像一片雪花落在滚烫的岩石上:“我们拉钩。”她伸出小指,指尖泛着淡淡的灵力光泽。
岚失笑,用自己的小指勾住她的,指腹摩挲着她细腻的皮肤,仿佛要将这个约定刻进骨血里。
他们加入了由仙舟联盟牵头,集合了星际佣兵、流亡贵族私兵与各星球志愿军的“联合抗阳军”。战场的残酷,远超所有预想的描摹。
岁阳的诡异远超认知。
它们能像雾气般穿透星舰的能量护盾,附着在金属表面,留下腐蚀性的暗红色痕迹;能在瞬间聚合成数丈高的巨兽,獠牙上滴落着融化一切的能量液,也能分裂成亿万小红点,像吸血的飞虫钻进士兵的盔甲缝隙;最可怕的是,它们能精准捕捉到生物最强烈的情感波动——一个新兵因恐惧而颤抖的瞬间,便会被蜂拥的岁阳淹没,片刻后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躯壳,嘴角还挂着被抽干恐惧后的呆滞微笑;一对相拥的情侣因绝望而哭泣,周围的岁阳便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凝聚成更大的形态,贪婪地吞噬着他们的悲伤。
在“锈铁星”的防御战中,岚第一次尝到了无力的滋味。
他一箭射穿了由上百个岁阳聚合而成的巨爪,那能量体却像水泡般炸开,化作漫天红雨,落在一个年轻的仙舟斥候身上。那斥候不过十六七岁,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被红雨沾到的瞬间,瞳孔便失去了焦距,手中的长刀“哐当”落地,他茫然地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突然咯咯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直到身体软软倒下,笑声还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他的“恐惧”与“求生欲”,被瞬间抽干了。
上书言的力量,在这片绝望的战场上,绽放出了独特的光芒。
她的灵力不具攻击性,却能形成一种特殊的“隔绝场”——淡金色的光纹像水波纹般扩散,所过之处,岁阳的躁动会明显减弱,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棉絮,暂时失去了对情感的感知。
她常常盘坐在颠簸的登陆舰甲板上,银青色的蛇尾紧紧缠绕住固定柱,防止被炮火震倒,双手结印,灵力如潮汐般一波波涌出,为冲锋的战友撑起一片短暂的安全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