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9

然而，岁阳的溃败不过是疯狂反扑的序幕。

这些被贪婪与毁灭欲驱动的能量体，在短暂的沉寂后，从宇宙的裂隙、荒芜的星带、被遗忘的战场残骸中，汇聚起所有残存的力量。

它们不再是零散的暗红光点，而是凝聚成一颗足以遮蔽半个星域的恐怖聚合体。

那东西像一颗被剥开的、正在腐烂的恒星，表面翻滚着熔岩般的能量流，每一道褶皱里都嵌着无数细碎的红光，仿佛亿万双饥饿的眼睛。

它所过之处，光线被吞噬，引力场发生扭曲，连遥远的恒星都在它的压迫下显得黯淡无光，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朝着仙舟联盟的主舰群直冲而来。

仙舟旗舰“曜清”号的警报声凄厉得如同濒死的哀嚎，主控屏幕上，那颗“血色恒星”的能量读数早已突破了仪表盘的上限，红色的警告灯疯狂闪烁。

边缘的能量流扫过一颗直径百公里的陨石，那坚硬的岩石瞬间如同冰块般消融，连一丝尘埃都未留下。

仙舟联盟的镇灵炮集群齐射，数十道耀眼的光柱如同天神的裁决之剑，刺向那巨大的聚合体，却只在它表面激起一圈圈涟漪，如同投入沸水中的墨滴，瞬间便被吞噬。

“它的核心在压缩能量，”岚的声音在指挥频道里响起，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只有紧握长弓的指节泛白，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最多还有十分钟，就会抵达主舰群的防御范围。到时候，整个星域都会被夷为平地。”

他站在“曜清”号的前甲板上，黑色的披风被狂暴的能量乱流撕扯得猎猎作响，衣摆下的手背上，一道旧伤因过度用力而隐隐作痛——那是血牙海盗留下的疤痕，此刻却像是在提醒他，有些守护，必须付出代价。

上书言无声地走到他身边，银青色的蛇尾在冰冷的金属甲板上轻轻滑动，留下淡淡的磷光。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唇色近乎透明，之前的伤势让她的灵力脉络如同蛛网般布满裂痕，每一次凝聚灵力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

但此刻，她的眼中却燃烧着与岚如出一辙的火焰，那火焰里有决绝，有眷恋，更有不容动摇的信念。

“我的灵力或许能暂时冻结它的外层能量流，”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给你争取瞄准核心的时间。”

岚猛地转头看她，瞳孔骤缩：“不行！那里面的能量密度足以瞬间撕碎你的灵力屏障，连渣都不会剩下！”他伸手想抓住她的手腕，却被她轻轻避开。

上书言抬起头，望着他因担忧而紧绷的下颌线，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像翡翠星黎明时的第一缕光，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还记得我们在寂夜星看的双星吗？你说，它们因相互牵引而存在。对我而言，能与你并肩站在这里，便已是圆满。”

她伸出手，轻轻抚平他紧蹙的眉头，指尖的微凉透过皮肤传来，“再说，我们不是约好了，要一起看翡翠星的新花期吗？若此战不胜，便再无花期可言了。”

岚看着她眼中的坚定，那坚定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中最柔软也最决绝的角落。

他转身对指挥长留下一句“掩护我们”，便再也没有回头。

两人纵身跃出星舰的瞬间，岚的能量弓已凝聚出第一道蓝光，上书言的指尖也泛起淡金色的灵力。

两道光影在空中交织，一道如凌厉的寒冰，一道似温润的玉，如同两颗逆向飞行的流星，朝着那足以吞噬一切的血色恒星冲去。

靠近聚合体的过程，是一场活生生的炼狱。

外层的能量流如同无数把旋转的利刃，带着撕裂灵魂的尖啸，不断切割着他们的防御。

岚将能量弓横在身前，凝聚出的蓝光如同流动的铠甲，每一次碰撞都激起刺眼的火花，弓身因承受巨大的压力而发出悲鸣般的嗡鸣。

上书言则在他身侧，用灵力织成一张薄如蝉翼的网，那些暗红色的能量触碰到网面，便会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化作一缕青烟。

一块被聚合体引力捕获的星舰残骸，如同脱缰的巨兽朝他们撞来。

岚侧身避开，同时反手一箭射爆残骸，利用爆炸的冲击波借力向前疾冲。

就在这时，几缕几乎与能量流融为一体的岁阳碎片，如同毒蛇般从残骸的阴影中窜出，直扑他的后心。

上书言瞳孔骤缩，想也没想便将灵力丝线猛地抽回，缠绕住那些碎片，同时用身体挡在岚身后。

“噗”的一声轻响，碎片被灵力绞碎，她却被余波震得气血翻涌，一口淡金色的血液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溢出，溅在岚的披风上，像一朵骤然绽放的花。

“别管我！”岚回头看到那抹金色的血迹，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窒息。

他反手将一支凝聚了自身半数灵力的箭射向她，那箭在她身前化作一道坚固的光盾，“跟紧我，不许再逞强！”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上书言擦掉嘴角的血迹，笑着点头，眼中却闪过一丝决绝。

他们终于穿透了狂暴的外层能量流，抵达了聚合体的核心边缘。

这里的能量密度已经达到了恐怖的程度，连空间都被扭曲成诡异的弧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腥味，那是无数被吞噬的情感凝结成的气息。

聚合体的核心处传来低沉的嗡鸣，像是无数个灵魂在同时哀嚎，又像是无数张嘴在贪婪地吸气。

岚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里的能量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压缩，如同一个即将引爆的宇宙奇点。

“就是现在！”上书言突然喊道，声音因灵力的极致透支而变得尖锐。

她双手快速结印，淡金色的灵力如同决堤的潮水般涌出，不再是防御的光盾，也不是束缚的丝线，而是化作无数根坚韧的能量触须，如同巨鲸的胡须，死死地缠绕住聚合体核心外那层不断翻滚的能量膜。

那些暗红色的能量瞬间凝固，如同被冰封的岩浆，表面泛起密密麻麻的裂纹，核心处的嗡鸣也为之一滞。

“我只能……撑住五秒！”上书言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银青色的蛇尾因过度用力而绷得笔直，鳞片竖起，泛着痛苦的白光。

她的白发被能量流掀起，如同风中凌乱的雪，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每一滴都带着淡金色的光晕——那是她的生命力在随着灵力一同流逝。

岚没有丝毫犹豫。

他将全身的力量——那些日夜在训练场上挥洒的汗水，那些对上书言深入骨髓的牵挂，那些对宇宙生灵的守护之念，甚至那些未曾说出口的遗憾与爱恋——全部灌注于弓弦之上。

长弓弯如满月，箭尖的蓝光已经凝聚成实体，仿佛一块淬炼了千年的寒冰，周围的空气因这极致的压缩而凝结出细小的冰晶。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聚合体中心那一点最深沉的黑暗，那是岁阳能量的源头，也是所有罪恶的开端。

就在他即将松手的刹那，一道几乎与聚合体能量膜融为一体的暗红丝线，如同毒蛇的信子，从能量膜的褶皱中悄然探出。

它太细微了，细得如同发丝，隐藏在狂暴的能量波动中，连上书言的灵力感知都未能捕捉到。它的目标不是岚，而是那个正全力维持束缚、灵力最为薄弱的白发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