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金11

星舰残骸的金属地板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像一幅凝固的抽象画。

砂金靠在破损的控制台旁，用匕首划开左臂的制服——伤口比上次更深，能量束灼烧的焦痕周围，皮肤已经呈现出诡异的青黑色，那是织网者特制武器的毒素。

“别碰。”他抓住上书言想要探向伤口的手，掌心的温度比平时低了许多，“这毒会顺着能量流动扩散，你的翅膀……”

“我知道。”上书言打断他，从背包里翻出一株暗紫色的草药。

这是她在黑森林深处找到的“血藤”，汁液能抑制能量毒素，只是涂抹时会带来钻心的疼痛。

她咬碎药草，将带着苦涩汁液的糊状药膏敷在他的伤口上，动作尽量轻柔，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发颤。

三天前，他们在匹诺康尼的地下档案馆重逢。

砂金是从织网者的包围圈里硬生生闯出来的，银灰色制服被划开数道口子，砂金石徽章上甚至出现了一道裂纹。

他说织网者的主力已经抵达匹诺康尼，为首的“织网者之眼”拥有操控时间流速的能力，连他的砂金石都难以抵挡。

“他们查到了银环钥匙的真正形态。”砂金咳了两声，嘴角溢出一丝黑血，“不是天环族的印记，是当年你父母藏在祭坛下的星髓结晶——那结晶吸收了百年的能量，早已和银环印记的能量频率完全同步。”

上书言的动作顿住了。

祭坛下的星髓结晶？她想起小时候在峡谷里捉迷藏时，曾在祭坛废墟的石缝里摸到过一块温热的晶体，当时只当是普通的石头，随手扔在了灌木丛里。

“织网者也知道你去过祭坛。”砂金握住她的手腕，眼神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凝重，“他们在所有可能藏有结晶的地方都布下了陷阱，天环族的领地已经被血洗，长老们……”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上书言已经明白了。

那些曾经排斥她、辱骂她的族人，最终却因为她而遭遇了灭顶之灾。

愧疚像藤蔓般缠上心脏，勒得她喘不过气。

“我们必须找到结晶。”她站起身，黑翼在身后展开，蓝紫色的光晕因为情绪激动而剧烈闪烁，“在他们之前。”

接下来的五天，他们像两只被猎犬追逐的狐狸，在匹诺康尼的废墟与丛林间穿梭。

织网者的追杀从未停止，那些戴着青铜面具的杀手像幽灵般无处不在，有时是在星舰补给时突然从地底钻出的能量网，有时是伪装成平民的狙击手射出的麻痹弹。

最危险的一次，他们被困在废弃的矿道里。

织网者之眼亲自带队，那人穿着银白色的长袍，面具上镶嵌着七颗彩色的宝石，能在眨眼间改变周围的时间流速。

砂金为了掩护她拿到矿道里的能量电池，硬生生扛了对方一记时间冲击波——那攻击能让肌肉瞬间老化，他的右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像枯树枝般失去了力气。

“跑！”砂金将能量电池塞进她怀里，用仅剩的左手推了她一把，“结晶在雾林的老榕树下，只有你的翅膀能感应到它的能量！”

上书言看着他被织网者围住的身影，银灰色的制服在矿道昏暗的光线下像一面即将破碎的镜子。

她想冲回去，双腿却像灌了铅。黑翼感受到她的犹豫，自动展开护住她的后背，带着她朝着矿道深处飞去。

她听见身后传来砂金的闷哼声，还有织网者之眼冰冷的笑声：“抓住砂金石，‘容器’跑不远的。”

那天晚上，她在雾林的老榕树下找到了星髓结晶。

那是一块拳头大小的紫色晶体，表面流动着银色的纹路，像有无数个银环在里面旋转。

当她的黑翼触碰到结晶时，一股温暖的能量顺着羽毛涌入体内，脑海里突然闪过许多零碎的画面——一对年轻的天环族人在祭坛前祈祷，女人怀里抱着襁褓，男人额头的银环闪着光；他们将一块晶体埋进榕树根下，脸上满是决绝……

那是她的父母。

上书言将结晶紧紧抱在怀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原来她不是孤身一人，原来她的存在，从一开始就被人用生命守护着。

回到星舰残骸时，砂金正靠在墙角闭目养神。

他的右臂依旧干瘪，脸色苍白得像纸，看到她回来，才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找到……了？”

上书言点头，将结晶放在他面前，然后蹲下身检查他的伤口。

毒素已经蔓延到了肩胛骨，连砂金石的光芒都变得黯淡了许多。“对不起。”她的声音哽咽，“如果不是我，你不会……”

“傻瓜。”砂金用左手轻轻抚摸她的黑翼，羽毛上还沾着雾林的露水，“保护你，从来都不是因为责任。”

他的指尖划过她羽根处的疤痕，动作温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珍宝，“从在乱石滩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值得。”

上书言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暖流顺着血管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知道砂金接下来要说什么，可她不能让他说出口。

织网者之眼的实力远超他们的想象，带着受伤的他，两人都逃不掉。

第二天清晨，砂金醒来时，发现星舰的控制台前放着一杯温热的蜂蜜水——那是上书言用野蜂的蜂蜜冲的，是这颗星球上最甜的东西。

结晶和一张字条放在旁边，字条上是她用炭笔写的字，笔画有些歪歪扭扭：

“结晶我带走了，他们要的是我。你好好养伤，等我回来。”

没有署名，但砂金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她的字迹。他猛地站起身，不顾右臂的剧痛冲到舷窗边，只看到一道黑色的身影正朝着匹诺康尼的方向飞去，黑翼在晨光下展开，像一道决绝的闪电。

“上书言！”他嘶吼出声，声音在空旷的星舰里回荡，却只换来远处天际一声若有若无的鸟鸣。

砂金一拳砸在控制台上，砂金石徽章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将他干瘪的右臂笼罩其中。

疼痛像潮水般涌来，但他眼中却燃起了从未有过的火焰。他知道上书言要做什么——她想引开所有敌人，用自己的方式结束这场战争。

“想一个人扛？”砂金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带着血腥味的笑，“没门。”

他启动星舰引擎，朝着上书言消失的方向追去。引擎的轰鸣声划破天空，像一声蓄势已久的战吼。

决战的时刻，即将来临。无论是织网者之眼，还是隐藏在幕后的阴谋，他都要亲手撕碎。

因为他知道，那个背着黑白双翼的女孩，正在前方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