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换了件素白交领襦裙，外罩鹅黄披帛。铜镜映出女子的面容，这张脸与相府小姐苏暖一模一样，却再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欺凌的柔弱女子。
"你真的要去找他？"她突然开口。
我凝视着镜中自己，指尖轻轻抚过脖颈——那里还残留着萧景珩手指划过的温度。"是。"
"他已经在查你了。"
我扯了扯嘴角："那就让他查个够。"
走出闺房时，我听见外面传来喧哗声。推开院门，只见几个家丁正围着一个浑身血污的少年。那少年蜷缩在地上，怀里死死护着个布包。
"打哪来的乞丐？竟敢擅闯相府！"管事揪着少年衣领吼道。
我认出这少年正是前几日在城门口卖艺的哑巴，当时我还给了他几个铜板。他怀里的布包露出一角染血的布料，看样子像是刚受了伤。
"住手。"我出声制止。
管事回头看见是我，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大小姐，这乞丐私闯内院......"
"放他进来。"我径直往回走，"给他找个房间疗伤。"
身后传来少年虚弱的低语："谢...谢..."
傍晚时分，我亲自去看了那少年。他躺在榻上，脸色苍白，手臂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我解开他手腕处的布条，发现那里有道暗红色印记，形状奇特。
"这是..."我皱起眉。
少年猛地抽回手，眼神警惕。我装作没注意到，转身取来药箱。替他换药时，他几次疼得冷汗直流，却硬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你是从哪儿受伤的？"我一边包扎一边问。
他摇头。
我笑了笑："不说也罢。"顿了顿，"只是这伤口像是被铁链勒出来的。"
少年瞳孔骤然收缩。
我继续道："而且看伤口深度，应该是被人强行拖拽所致。"指尖轻轻抚过他手腕的红痕，"这种印记，倒像是...宫里太监们惯用的手法。"
少年猛地坐起身，伤口又渗出血来。我按住他肩膀："别激动。我不会害你。"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忽然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层层打开后，里面是一枚残破的玉佩。
我心头一震。这玉佩的纹路，竟与太医院沈老太医给我的那张纸上所画的极为相似！
"你从哪得到这个的？"我急切地问。
少年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我这才想起他是哑巴。
"你想说什么？"我凑近了些。
他伸出手指，在我掌心一笔一划写着什么。我屏息看着那些笔画，等最后一个字落下，我的呼吸都滞住了。
"慧妃..."我喃喃重复。
少年点头，眼中闪着泪光。
"你见过慧妃娘娘？"我压低声音。
他摇头，又在掌心写道："画像..."
我心头一动："你见过慧妃的画像？"
他点头，又指向自己的喉咙，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有人威胁你不能说话？"我问。
他再次点头。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少年神色骤变，慌忙将玉佩塞给我，然后翻身下榻就要往外跑。
"别慌。"我拉住他，"从后窗走。"
他感激地看了我一眼，翻窗离去。
我握紧手中的玉佩，心跳加快。这东西既然与慧妃有关，那很可能就是揭开我身世之谜的关键。
第二日清晨，我带着玉佩前往东宫。
萧景珩正在练剑。我站在廊下看他，晨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剑影如龙，气势逼人。
他似乎察觉到我的存在，收剑而立。汗水顺着额角滑落，在玄色劲装上洇开深色痕迹。
"太子殿下。"我轻声唤道。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我的脸上："苏小姐今日怎么有空来东宫？"
我上前几步，将玉佩递到他面前："我想知道这个的来历。"
他看到玉佩的瞬间，脸色骤变。握住玉佩的手微微发抖，眼神复杂难明。
"你从哪得到这个的？"他的声音有些发涩。
"有人交给我的。"我注视着他，"我想知道它的意义。"
他沉默良久，终于开口："这是我母妃的贴身之物。"
我心头一震："那你母妃...是怎样的人？"
他抬头看我，眼神锐利："你已经知道了多少？"
"我知道我是慧妃的女儿。"我坦然道，"也知道当年发生过什么。"
他猛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是谁告诉你的？"
我疼得皱眉，却没有挣扎："你答应过我，不会碰我的。"
他动作一顿，却仍不肯松手："告诉我，是谁？"
"这不重要。"我说，"重要的是，你知道些什么？"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忽然松开手，转身背对我："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他声音低沉，"记得你说过的话。"
我心头一跳："我说过什么？"
他没有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里面是一缕青丝，用红绳系着。
"这是..."我愣住。
"是你及笄那日，我向你讨要的。"他说，"你笑着说'待我长发及腰，你为何故？'"
我怔在原地。
记忆深处仿佛有什么在翻涌，却又抓不住。那个画面似乎就在眼前：红烛高照，我坐在妆台前，他站在我身后，指尖轻抚我的发丝...
"后来呢？"我急切地问。
他看着我，眼中闪过痛楚："后来你说，除非我放弃太子之位，否则永生永世都不会嫁给我。"
我震惊地看着他："为什么？"
"因为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声音沙哑，"你说，你不能嫁给我，因为我是杀你父兄的仇人的儿子。"
我浑身发冷。
"可你不知道的是，"他向前一步，逼近我，"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从你及笄那年，我就查清楚了一切。"
"那你为什么不说？"
"因为我怕。"他苦笑，"怕你知道真相后会恨我。更怕你会离开我。"
我后退一步，撞上身后的柱子："所以你就选择了隐瞒？"
"是。"他承认，"我以为时间会帮我化解一切。只要我们成亲，你就永远是我的。"
"可你错了。"我冷冷道，"真相永远不会消失，只会越积越深。"
他伸手想碰我，却在半空停住："我知道我错了。但这三年，我每天都在后悔。苏暖，这一次，让我弥补。"
我看着他痛苦的神情，心中竟有一丝动摇。可就在这时，脑海中突然闪过那少年手腕上的红痕，还有他写下的"慧妃"二字。
"太子殿下，"我稳住心神，"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他沉默片刻："关于当年的事，我知道的不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你母妃的死，另有隐情。"
"什么隐情？"
"她并不是被毒死的。"他声音低沉，"而是...自尽。"
我如遭雷击："你说什么？"
"她在册封皇后前夜，服下了毒药。"他说，"可没人知道为什么。"
"不可能！"我摇头，"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她发现了某个惊天秘密。"他看着我，"而这个秘密，或许就藏在你体内。"
我愣住。
"这些年，我一直在查这件事。"他说，"我发现你每次失忆，都是在关键时刻。就像...就像有人在控制你的记忆。"
我浑身发冷。
"所以你才来找我？"我问。
"是。"他点头，"我想帮你找回真正的记忆。"
我看着他，内心挣扎。曾经的恨意还在，可不知为何，面对他的时候，我的心总是软的。
"殿下，"我轻声说，"如果我说...我想先一个人静一静，您能答应吗？"
他看着我许久，终于点头："好。但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我转身欲走，却被他叫住："对了，最近宫中不太平。你若外出，最好多带些护卫。"
我应了一声，走出东宫。阳光刺眼，我抬手遮挡，却看见远处树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傅惊鸿？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正要过去，却见他朝我摇了摇头，然后转身离去。
我心中疑惑，但还是回了府。可刚进府门，就被管家拦住。
"小姐，不好了！那个哑巴又来了，还带着一群人！"
我心头一紧："他们在哪？"
"在后院。"
我快步赶去，远远就听见打斗声。赶到时，只见傅惊鸿正与几个黑衣人交手，而那哑巴少年则站在一旁，手腕上的红痕在月光下格外刺眼。
"住手！"我大喝。
黑衣人闻言纷纷停手，傅惊鸿也收了剑。我走到少年面前："你这是做什么？"
他指了指我，又指了指自己，然后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你想保护我？"我问。
他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我。
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小字："他们要对你不利。"
我抬头看向那些黑衣人："你们是..."
黑衣人中一人上前："属下奉命保护公子。"
"公子？"我愣住。
少年点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我，最后指向傅惊鸿。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是...傅将军的人？"
他点头。
傅惊鸿走上前来："不错。他是我安插在宫中的暗桩。"
我惊讶地看着少年："那你为何要..."
"因为他发现了皇后的秘密。"傅惊鸿接过话头，"皇后最近在密谋什么，他正好撞见。为了不暴露身份，只能装哑。"
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少年又在纸上写道："他们很快就会对你下手，小心太子。"
我心头一震："太子？"
傅惊鸿神色凝重："看来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我握紧手中的玉佩，心中思绪万千。这一夜，注定无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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