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逃进马车时，心脏还在狂跳。傅惊鸿骑在马上，身影笔直如松。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坐稳了。”话音未落，马鞭一挥，马车猛地冲了出去。
我靠在车壁上，手还紧紧攥着那封信。纸张被我捏得皱巴巴的，边缘都卷了边。信上那句话像根刺，扎在我心里——“你母亲的遗物，在东宫。”
萧景珩说那是我母亲托付给他的。
可她为什么要托给他？她明明知道，他后来……会那样对我。
我闭上眼，脑子里全是刚才的画面。萧景珩坐在殿中，眼神沉得像夜色。他说先帝答应皇后，逼死了我母亲。他说他是我这边的人。
我冷笑一声，声音低不可闻。
“你怎么了？”傅惊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我没应声。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你在想什么？”
我睁眼，看着车窗外掠过的街景。夜色深沉，街边灯笼微弱，映得人影晃动。我轻声说：“我在想，她为什么会把东西交给萧景珩。”
傅惊鸿没说话。
我继续道：“她明知道他后来……会那样对我。”
他终于开口，声音沉稳：“也许她相信他。”
“相信？”我嗤笑，“她怎么能相信一个最终背叛她女儿的人？”
“他没有背叛你。”傅惊鸿语气平静，“他只是做了他认为该做的事。”
“你觉得那叫该做的事？”我声音陡然拔高，“他退婚，把我赶出宫，让皇后有机会害我。现在你说他不是背叛？”
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他是在保护你。”
“保护？”我几乎要笑出来，“他保护的方式，就是让我一个人面对整个后宫的算计？让我以为自己只是个相府庶女，连亲生母亲是谁都不知道？”
傅惊鸿终于回过头，目光透过帘子落在我脸上：“你以为他好受吗？”
我愣住。
他接着说：“你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每天都要面对太后和皇后，步步为营。他知道你是谁，但他不能承认，否则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你。”
我咬紧牙关，喉咙发紧。
“他退婚，是为了让你远离皇宫。他知道皇后不会放过你，所以他只能放手。”
我摇头：“我不信。如果他真的在乎我，就不会让我活成那样。”
“苏暖。”傅惊鸿声音突然低沉，“你有没有想过，他不是不想认你，而是不敢认？”
我心头一震。
“他怕你死。”傅惊鸿说完这句话，就不再多言，只专注驾马。
我靠回车壁，脑子里乱成一团。
萧景珩……怕我死？
可那晚，他亲手撕碎我的衣袖，红着眼说“求我回头”时，是真的害怕失去我吗？
我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第二天一早，我就醒了。
桌上摆着一碗药，热气腾腾。我盯着那碗药，心里一阵烦躁。
“喝了吧。”门外传来沈知遥的声音。
我抬头看他，他一身素白长衫，神情淡然。
“你来了多久了？”我问。
“刚到。”他走近几步，将药推近我，“趁热。”
我没动。
他看了我一眼，叹口气：“你在想东宫的事？”
我点头：“你觉得萧景珩说的是真的吗？他真的只是为了保护我，才退婚？”
沈知遥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他有他的苦衷。”
“可我不想听苦衷。”我声音有些哑，“我想知道真相。”
“你已经知道真相了。”他看着我，“你母亲是太后亲生女儿，她是被皇后害死的。你从小就被调换，养母因你而死。萧景珩早就知道你是谁，但为了护你，只能选择退婚。”
我握紧拳头：“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沈知遥反问，“告诉你你是太后亲生女儿，让你立刻成为皇后的眼中钉？还是告诉你你是先帝血脉，让你成为夺权的工具？”
我无言以对。
“他能做的，只有把你推出去，远离权力中心。”沈知遥语气平静，“他以为这样，你就安全了。”
“可他不知道，我根本不在乎这些。”我低声说，“我只想知道我是谁。”
沈知遥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你现在知道了。”他说，“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我沉默。
我知道了又能怎样？母亲已经死了，我回不去从前那个傻乎乎的苏暖了。
我也不想回去。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我得去找陆九渊。”
沈知遥没问为什么。
我知道他在等我说下去。
果然，下一秒他就问：“找他做什么？”
“他还有事瞒着我。”我语气坚定，“我要他告诉我全部。”
沈知遥点头：“我陪你。”
我摇头：“不用了。”
他看着我，没说话。
我笑了笑：“我得学会自己面对。”
他终于点头：“那你小心。”
我出门的时候，天还没亮透。
街上行人稀少，我裹紧外袍，快步往陆府方向走。
到了门口，我正要敲门，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这么早来找我？”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回头，看见陆九渊站在不远处，一身黑衣，手里端着杯热茶。
“你怎么在这儿？”我问。
“等你。”他走近几步，将茶递给我，“喝点热的。”
我没接：“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他笑了笑：“因为你昨晚在东宫没问完。”
我盯着他，心里一阵烦躁：“你是不是都知道？”
他点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那你告诉我，我母亲的遗物到底是什么？”
他沉默片刻，才开口：“是一块玉佩。”
“玉佩？”我皱眉，“什么玉佩？”
“你小时候戴过的。”他看着我，“也是你身份的信物。”
我心里一震：“那为什么会在萧景珩那儿？”
“因为你母亲临死前，把它交给了他。”陆九渊语气平静，“她说，总有一天你会需要它。”
“需要它做什么？”我追问。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用来证明你的身份。”
我愣住。
“你母亲知道，总有一天你会回来。”他说，“她希望你能用这块玉佩，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我喉咙发紧。
“可她没想到，你会失忆。”陆九渊声音低了下来，“她更没想到，萧景珩会为了保护你，亲手把你推开。”
我咬住下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一直都知道，对不对？”我问，“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他点头：“是。”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声音有些抖，“你知道我找了多久？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一丝痛意：“因为我怕你承受不了。”
“你们都这么说！”我怒了，“你们都说怕我承受不了，可你们有没有问过我，我想要什么？”
他沉默。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我要的是真相，不是你们替我决定的‘保护’！”
他终于开口：“对不起。”
我没再说话，转身就走。
“苏暖。”他叫住我，“你接下来想去哪儿？”
我停下脚步，没回头：“我不知道。”
他走近几步：“你需要一个地方冷静。”
我苦笑：“我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冷静。”
“那你要什么？”他问。
我愣住。
“你想报仇？”他继续说，“还是想夺回一切？”
我咬紧牙关：“我都要。”
他看着我，眼神认真：“那我帮你。”
我摇头：“不用了。”
他没说话。
我转身离开，脚步沉重。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脑子乱得很。
我想起母亲，想起她临死前把玉佩交给萧景珩。她是不是也像我一样，不甘心地死去？
我想起陆九渊的话：“你需要一个地方冷静。”
可我哪里还能冷静？
我停下脚步，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城南的一条小巷。
这里很安静，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我靠在墙上，闭上眼，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苏暖。”
我猛地睁开眼。
萧景珩站在我面前，一身玄色长袍，眼神幽深。
“你来干什么？”我问。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我来看看你。”
“我不需要你来看我。”我语气冷淡，“我只想知道，你还有什么瞒着我？”
他走近一步：“你母亲的玉佩，不只是身份信物。”
“什么意思？”我问。
他看着我，声音低沉：“它里面藏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我心跳加快。
他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
我看着那块玉佩，熟悉的形状，熟悉的纹路。
他轻轻一掰，玉佩从中裂开，露出一小片泛黄的纸。
“这是……”我愣住。
“是你母亲写的信。”他说，“写给你的。”
我伸手接过，手指微微发抖。
展开那张纸，字迹娟秀而凌乱：
“暖暖，当你看到这封信时，说明你已经长大成人了。妈妈对不起你，没能保护你。但你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是我的女儿。这块玉佩，是你的护身符。它会带你找到真相，也会帮你拿回属于你的一切。妈妈爱你，永远爱你。”
我眼眶瞬间红了。
泪水砸在纸上，晕开了字迹。
我紧紧攥着那张信，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萧景珩站在我面前，没说话。
我抬头看他，声音哽咽：“你为什么不早给我？”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一丝痛意：“因为你还不能面对。”
“可我现在能面对了吗？”我问。
他看着我，声音低沉：“我不知道。”
我笑了，笑得很苦：“你们谁都觉得我承受不了，谁都觉得我需要保护。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只想知道真相。”
他没说话。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信，心里一片混乱。
我终于知道母亲是谁，也知道她有多爱我。
可她已经不在了。
我该怎么办？
我咬紧牙关，心里第一次有了明确的答案。
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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