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在他们的影子后头,一步步踏进魏府的大门。那扇高大的黑漆木门缓缓合上,发出“吱呀”一声,像是将我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开。
府内寂静无声,青石铺地,檐角飞翘,处处透着冷峻与威严。几个仆妇站在廊下,目光扫过来时带着几分好奇,又迅速低下头去,仿佛不敢多看。我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跟着引路的小厮,脚下的布鞋踩在石板上,轻得几乎听不见声音。
“到了。”小厮停在一扇雕花木门前,推开门,里头是一间不大不小的厢房,布置简单,却干净整洁。窗边摆着一张矮几,几上有盏油灯,灯芯未燃,屋子里显得有些昏暗。
我点点头,走进去,小厮便退下了,门轻轻掩上,留下我一个人。
我四下打量了一番,确定没人监视,才悄悄走到窗前,掀开一角帘子往外望。外头是条长廊,两侧皆是屋子,再往远处瞧,隐约可见一座花园的轮廓。我心里一动,悄悄脱了鞋,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夜色还未完全降临,天边残留着一抹晚霞。我沿着长廊缓步前行,尽量不发出声响。前方传来脚步声,我立刻躲到一根廊柱后,屏住呼吸。两名亲卫从对面走来,腰间佩刀随步伐轻轻晃动,神情严肃。
等他们走远,我才继续往前。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座不小的花园。假山错落,池水清澈,几尾红鲤在水中游弋。我蹲在一处花丛旁,偷偷观察四周,确认无人注意,才猫着身子往深处走去。
园中有一座亭子,亭中有张石桌,桌上还放着半壶酒。我正要靠近,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说话声,连忙闪身躲在一棵大树后。
“侯爷今日心情不好。”一个声音低声说道,“书房那边,怕是又要熬到深夜。”
“别乱说话。”另一个声音压低道,“小心被枭大人听见。”
两人说着话,脚步渐渐远去。我松了口气,趁着这个空档,快步穿过花园,来到一道侧门前。门虚掩着,我轻轻推开,里面是一条通往厨房的窄巷。
厨房门口挂着一块“闲人免入”的木牌,风吹得它轻轻摇晃。我趴在窗边,学着猫叫了一声——“喵呜……”
果然,门开了,一个老仆拿着扫帚走出来,左右张望了一下,嘴里嘟囔:“哪来的野猫?”
趁他转身的瞬间,我轻巧地从窗缝钻进去,贴着墙根溜到角落里,藏在米缸后面。厨房里热气腾腾,锅碗瓢盆齐全,灶台上还放着几盘点心,香气扑鼻。
我摸出一块点心,咬了一口,香甜酥脆,是我从未尝过的味道。正当我准备再拿一块时,门外又传来脚步声,我赶紧把剩下的点心塞进口袋,缩回角落。
老仆进了厨房,拿起一把柴火,嘴里念叨:“这天气,夜里还得烧火。”
我屏住呼吸,看他走出厨房,这才悄悄从米缸后探出头来。就在起身时,脚下一滑,差点摔倒,扶住了旁边的架子,才稳住身形。架子上的一个陶罐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我吓了一跳,连忙低头查看,发现陶罐旁边有一张泛黄的纸条,写着几个字:明日午时送药至书房。
我皱起眉头,把纸条塞进口袋,悄悄从后门溜出厨房,重新回到长廊上。
夜幕渐渐降临,府中开始掌灯。我低着头,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刚推开门,就看见一个人坐在屋内的矮几旁。
是他——魏劭。
他穿着一身深色衣袍,眉目如画,眼神冷冽,像一把未出鞘的刀,锋利却不轻易显露。他的手指搭在膝上,指节分明,骨节清晰,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去哪里了?”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压迫感。
我愣了一下,随即低头道:“我……我想看看府里的景色。”
他沉默片刻,没有追问,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以后,不要乱跑。”
我点了点头,心里却暗暗记住了他这句话中的警告意味。
他站起身,朝门口走去,脚步沉稳有力。就在他即将出门时,我忽然注意到,他靴底沾着一片花瓣,正是我在山道上故意洒下的那种。
我心中一紧,低头看向自己裙摆下方的鞋底——果然,也沾着一片同样的花瓣。
他走了出去,门轻轻关上。
我站在原地,久久未动。直到确定他已经离开,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悄悄从口袋里掏出那片花瓣,仔细端详。
花瓣边缘微微泛蓝,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这是灵泉水滋养出来的花朵,能疗伤止痛,也能提神醒脑。而我,之所以能在泥地上种出它,是因为我拥有那个秘密的空间。
但现在,还不是暴露的时候。
我将花瓣收好,躺上床,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今天在花园、厨房和书房附近看到的一切。
那块刻着魏家徽记的小石片,那张关于送药的字条,还有书房门口值守的魏枭……
我知道,这座府邸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而我,必须更加小心。
夜深了,风从窗外吹进来,拂动窗帘,带来一丝凉意。
我翻了个身,望着窗外的月亮,心里默默想着:明天,我要去书房看看。
第二天傍晚,我早早躺在床上,假装熟睡。等到整个府邸都安静下来,我才轻轻起身,穿上软底布鞋,悄悄拉开门。
长廊上空无一人,只有微弱的灯笼映照着地面。我顺着昨晚记下的路线,一路绕到书房所在的院落。
院墙外有株老树,枝叶茂密。我爬上树干,借着树枝的遮掩,观察着院子里的情况。
魏枭果然在门外守着,每隔一会儿便会巡视一圈。我数着他来回的时间,大约一炷香的间隔。等他再次背对我走远时,我迅速从树上跃下,跑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扇小窗,从缝隙中挤了进去。
书房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孤灯亮着。我踮起脚尖,轻手轻脚地在书架间穿行,试图寻找任何可能与魏劭身世有关的东西。
突然,我的手臂碰到了什么东西。
“哐当!”砚台倒了,墨汁洒满案桌,黑色液体缓缓蔓延开来,浸湿了几张纸。
我吓得心脏狂跳,连忙蹲下身,想捡起砚台。可就在我低头的瞬间,借着灯光,我看见砚台底部隐隐约约刻着几个字——外祖父赠。
我心头一震,正想细看,忽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魏枭回来了!
我来不及多想,连忙将砚台推到一边,从窗户爬出去,翻过院墙,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房间,我喘着气,心跳仍未平复。但脑海中始终浮现着砚台上的那几个字。
外祖父赠……
这一夜,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而在千里之外的一座城楼上,一位年迈的将军正遥望着北方,低声呢喃:
“魏家的孩子,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