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累了。
这是熊嘟嘟坐在营帐角落里,看着手中最后一滴灵泉水缓缓渗入士兵伤口时,脑海里唯一能浮现的念头。
夜色深沉,风从帐篷缝隙钻进来,吹得火光摇曳。她已经记不清这是今晚第几个重伤员了。每一双睁开的眼睛都带着希望,每一道伤口都在无声地向她求救。她的手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真的撑不住了。
“小福姑娘……”一个声音虚弱地唤她,“谢谢您……”
她勉强扬起嘴角,轻轻点头:“别说话,好好休息。”
她站起身,腿一软,差点跌倒。扶住旁边的木架才稳住身形。耳边嗡嗡作响,视线也有些模糊。但她知道,还有两个重伤员没处理完。
她咬牙,将空掉的玉瓶塞回袖中,转身掀开帘子,正要往隔壁帐篷走,却被一个人影挡住了去路。
“你还要继续?”
魏劭的声音低而冷,却透着一丝压抑的焦躁。
她抬头看他,那张总是冷静自持的脸此刻竟有些阴沉。他穿着战甲未卸,肩上还沾着尘土和血迹,显然刚从战场回来不久。
“还有两个。”她轻声道。
“够了。”他伸手拦住她,“他们可以等天亮再治。”
“可是——”
“没有可是。”他的语气不容置疑,“你现在这样,连自己都快站不稳了。”
她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确实站不太稳了,视线也开始泛黑。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尖微微发紫。
“让我再……走一趟。”她低声说。
魏劭盯着她看了很久,终于叹了口气,侧身让开一条路。
“魏枭!”他忽然喊了一声。
守在外面的魏枭立刻走进来,沉默地站在她身旁。
“你负责剩下的两个伤员。”魏劭命令道,“按她说的做。”
魏枭点头,接过她手中的药箱。
她怔了一下,想说什么,却被魏劭轻轻地推了一把:“回去休息。”
她没有动。
魏劭皱眉:“怎么?”
她抬起头,眼里有些水光,不知是因为疲惫还是别的什么。
“我只是……不想让大家失望。”
她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夜色。
魏劭沉默片刻,忽然伸出手,扶住她的手臂,带她往回走。
“你已经做得够多了。”他说,“现在,换我们来护着你。”
她没再说话,任由他带着自己回到营帐内。炭盆早已经点好,热汤放在案几上,腾腾热气扑面而来。她坐下来,手刚碰到碗沿,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怎么回事?”魏劭皱眉问。
魏枭很快回来报告:“是魏朵醒了,她在找小福姑娘。”
熊嘟嘟愣了一下,放下碗就要起身,却被魏劭按住肩膀。
“我去。”他说。
她点点头,靠在垫子上,眼皮越来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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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阳光透过帐篷缝隙洒进来,落在她身上。她眨眨眼,发现自己盖着厚厚的毯子,脚边还放着一块温热的炭袋。
她坐起来,头还是有点晕,但比昨晚好多了。
外面有脚步声,接着帘子被掀开,魏枭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粥。
“你醒了。”他语气如常,递过粥碗,“喝点东西。”
她接过,轻声道谢。
“魏侯呢?”
“去议事帐了。”魏枭顿了顿,“魏朵想见你。”
她一怔,随即点头:“我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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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朵躺在担架上,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明亮。
看到熊嘟嘟进来,她笑了:“你终于来了。”
“你怎么样?”熊嘟嘟走到她身边坐下。
“没事。”魏朵轻咳两声,“就是有点累。”
“你太拼了。”熊嘟嘟责备地看着她,“右翼那么危险,你明知道会受伤,还冲在最前面。”
魏朵笑了笑:“可我赢了。”
熊嘟嘟一时语塞。
“你知道吗?”魏朵低声说,“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奇怪的人。明明不会武功,也不会打仗,却总是在这里,在战场上。大家都说你是靠运气,但我看得出来,你是在拼命。”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就像我一样。”
熊嘟嘟低头看着她,眼眶有些发热。
“谢谢你,福福。”魏朵说,“昨晚我梦到了你。你说,只要坚持下去,就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熊嘟嘟鼻子一酸,轻轻握住她的手:“你会看到的,不止是太阳,还有胜利。”
魏朵笑着点头,闭上眼睛休息去了。
熊嘟嘟起身离开,走出帐篷,阳光照在脸上,暖暖的。
她抬头望着天空,心里第一次有种踏实的感觉。
原来,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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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再次降临。
她坐在医务帐篷前,看着士兵们三三两两地围坐在火堆旁,低声交谈。有人拿着草药熬汤,有人帮伤员换绷带。这些本该是她做的事,如今他们自发地分担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还残留着灵泉水的清凉气息。
突然,她注意到帐篷前挂着的一块木牌,上面用刀刻着一行字:
“小福姑娘,保重。”
她怔住,眼眶又一次湿润。
她以为没人看见她的付出,其实,他们都记得。
她仰头望着满天星辰,心中第一次不再充满疑问与不安。
她不是工具,她是这场战争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她闭上眼,感受夜风拂过脸颊,心中默默许下誓言:
我会坚持下去,哪怕只剩一口气,我也要守护这些人,直到最后的胜利来临。
夜色深沉,星光温柔。
而在某处营帐内,魏劭站在窗前,遥望星空。
他轻声说道:“你若倒下了,我便无人可依。”
这句话随风飘散,落入夜色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但某些情感,早已悄然生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