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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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许鸢抱着厚厚一沓刚批改完的英语卷子，刚从办公室出来，正低头辨认着上面老师龙飞凤舞的签名，急匆匆地穿过教学楼后面那条相对僻静的、栽满高大银杏树的小路。金黄的扇形叶片已经开始零星飘落，铺在青灰色的石板路上，踩上去沙沙作响。午后的阳光被茂密的枝叶切割成细碎的光斑，跳跃着落在她的肩头。

一个身影毫无预兆地从旁边一株粗壮的银杏树后转出，径直挡在了她的面前。许鸢猝不及防，差点撞上去，怀里的卷子哗啦一下散落了几张。她有些恼火地抬头，却在看清来人时，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是杨博文

他站在那里，身姿依旧挺拔，但那份惯常的清冷疏离感消失了。他微微低着头，额前几缕细碎的黑色发丝垂落，遮住了些许眉眼，却遮不住眼底那片汹涌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暗沉情绪。那眼神复杂得让许鸢心头莫名一紧，像是某种被压抑到极致的东西终于绷断了弦，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他看着她，嘴唇抿得很紧，下颌的线条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午后的微风穿过林荫道，卷起几片金黄的落叶，在他们脚边打着旋儿。四周静得只剩下树叶摩擦的簌簌声，以及两人之间骤然绷紧到极限的、令人窒息的空气

杨博文鸢鸢...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被强行按捺住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从胸腔深处艰难地挤压出来

许鸢OS：鸢鸢？他为什么要这么叫我？我和他很熟吗？

这个陌生的、带着点童话色彩的称呼像一颗子弹，瞬间击中了许鸢。她猛地睁大了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了一瞬，随即又疯狂地、失控地擂动起来，撞得她肋骨生疼。一种巨大的、毫无来由的恐慌感攫住了她，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后背撞在粗糙冰冷的银杏树干上，散落的试卷被踩在脚下也浑然不觉

许鸢同学

她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惶和茫然，像漂浮在虚空中

许鸢你……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

杨博文眼中那最后一点微弱的光芒，如同风中的残烛，在她茫然的眼神和那句冰冷的“认错人”中，彻底地、无声地熄灭了。那光芒熄灭得如此彻底，仿佛从未存在过，只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漆黑。他挺拔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垮塌了一瞬，像是支撑着他的某种东西瞬间被抽空。那紧绷的下颌线条微微颤动了一下，嘴唇无声地开合，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杨博文……你……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终于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那声音轻得像叹息，又沉得像坠落的巨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被彻底击碎的痛楚

杨博文……真的……不记得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身体里硬生生剜出来的，带着淋漓的血肉

许鸢茫然地看着他眼中那片浓得化不开的绝望，看着他脸上瞬间褪尽的血色。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滚烫的东西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不记得？她应该记得什么？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尖锐的警报在疯狂嘶鸣。她看着他眼中那片冰冷的死寂，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和巨大的、莫名的悲伤，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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