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仓库的铁皮顶被夜雨敲得咚咚响,像无数只手指在急促叩门。马嘉祺蹲在集装箱阴影里,调试着红外探测仪,屏幕上的波纹突然剧烈跳动——严浩翔到了。
男人从仓库后墙翻进来,黑色冲锋衣上沾着泥点,显然是抄了近路穿过荒草丛。他手里拎着个金属箱,落地时发出沉闷的响声,在空旷的仓库里荡出回声。
“‘寒刃’,”严浩翔把箱子放在地上,踢到马嘉祺脚边,“九头蛇的交易清单,刚从他们的加密服务器里扒出来的。”
马嘉祺没动,探测仪的绿光映在他脸上:“你迟到了十四分钟。”
“遇到影阁的巡逻队。”严浩翔扯掉冲锋衣的兜帽,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比预想的多了两个人,不过——”他晃了晃手里的电击器,金属触头还在滋滋作响,“解决了。”
马嘉祺掀开金属箱的锁扣,里面的硬盘正闪着红光。他用数据线将硬盘连到便携电脑上,加密程序的进度条缓慢爬升。仓库里只剩下键盘敲击声和窗外的雨声,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潮湿的草腥味。
“进度条走到70%会触发陷阱程序。”严浩翔突然开口,“九头蛇的新加密方式,我在炽盟时见过类似的算法。”
马嘉祺的指尖顿在回车键上。屏幕上的进度条刚好爬到69%,再往前一步就是红色警戒区。他调出后台代码,果然发现一串隐藏的销毁指令,触发条件正是70%的解密进度。
“怎么破解?”他问,视线没离开屏幕。
“需要反向输入密钥。”严浩翔蹲下来,指尖点在屏幕右下角的代码区,“这里,第三段的变量替换成影阁的内部编码,他们的防火墙对自己人会放松警惕。”
马嘉祺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影阁的内部编码属于最高机密,哪怕是同级特工也无权知晓。他侧头看向严浩翔,对方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在电脑屏幕的光里像层薄霜。
“你怎么知道影阁的编码格式?”
“猜的。”严浩翔挑眉,指尖在自己膝盖上敲出一串节奏,正是影阁内部传递紧急信息的摩斯密码,“就像你也该猜到,炽盟的防火墙漏洞在凌晨三点会扩大0.5秒。”
马嘉祺没再追问,输入了一串十六位的编码。进度条在70%处卡顿了两秒,随即飞速向前冲,最终定格在100%。屏幕上弹出交易清单的表格,密密麻麻的名字和交易记录里,影阁高层的代号赫然在列。
“找到了。”马嘉祺放大其中一行记录,交易物品栏写着“曼谷芯片样本”,接收人代号是“鹰隼”——影阁现任最高指挥官。
严浩翔的呼吸声明显变重了。他俯身凑近屏幕,指尖点在交易日期上:“三年前三月十七日,正是丁程鑫……”
“我知道。”马嘉祺打断他,关闭了交易清单,“现在可以确定,他是被灭口的。”
仓库外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车灯的光柱扫过铁皮屋顶,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马嘉祺迅速合上电脑,严浩翔已经拎起金属箱,两人同时闪身躲到集装箱后面。
巡逻车的引擎声渐渐远去。马嘉祺从阴影里探身,看着车尾灯消失在仓库门口的土路尽头,忽然开口:“马嘉祺。”
严浩翔正擦拭着电击器的触头,闻言动作一顿:“什么?”
“我的名字。”马嘉祺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过雨声,“不是代号。”
仓库里陷入短暂的沉默。雨还在下,敲打着集装箱,发出规律的节拍。严浩翔抬起头,看见马嘉祺的侧脸在远处路灯的光里,线条比平时柔和了些,耳后的银色耳钉反射着微光。
“严浩翔。”他随即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我的名字。”
马嘉祺没回应,只是将电脑塞进背包。他起身时,严浩翔注意到他背包侧袋露出半截蝴蝶刀——正是上次在档案室塞给他的那把,刀柄的防滑绳被重新缠过,显然用了些心思。
“明天凌晨两点,交易开始。”马嘉祺走向仓库后门,“你的位置在东侧水塔,负责狙击‘鹰隼’的护卫。”
“‘鹰隼’本人呢?”
“我来解决。”马嘉祺的身影消失在后门的阴影里,声音飘回来时带着些微的回响,“严浩翔。”
这是他第一次叫这个名字,尾音在潮湿的空气里微微发沉,像块投入深潭的石子。严浩翔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唇角的疤痕,忽然笑了笑——原来“寒刃”的名字,读起来是这样的质感。
他弯腰拎起金属箱,箱底的积水沾湿了指尖。刚才马嘉祺输入的影阁编码,后四位恰好是今天的日期,像个隐秘的标记。严浩翔想起三年前柏林的雪夜,那个在排水管上敲出暗号的男人,或许从那时起,他们的轨迹就已经开始交错。
仓库外的荒草丛里,萤火虫在雨隙中忽明忽暗地飞。严浩翔沿着马嘉祺离开的路线走,脚下的碎石发出轻微的响动。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向仓库深处——那里曾是九头蛇的中转站,也是三年前他试图营救丁程鑫的地方。
那天他没能成功。当他炸开仓库的后门时,只看到满地的血迹和丁程鑫那枚刻着闪电的戒指,被遗弃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现在,叫马嘉祺的这个男人,正带着那枚戒指的同伴,一步步接近真相。而他,严浩翔,终于可以补上三年前的遗憾。
夜雨渐小,天边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严浩翔加快脚步穿过荒草丛,口袋里的打火机硌着大腿——那上面的火焰图案,和马嘉祺背包侧袋里的蝴蝶刀,在晨光里像是两簇即将汇合的火苗。
他们知道了彼此的名字,却依然是临时拼凑的同盟。没有信任,没有温情,只有共同的目标和暂时一致的枪口方向。就像两把终于被刻上名字的刀,依旧锋利,依旧冰冷,却在刀身深处,悄悄记下了对方的纹路。
严浩翔摸出手机,给加密号码发了条信息,收件人栏第一次不再是“寒刃”,而是敲上了那三个字:马嘉祺。
信息内容很简单:“明晨两点,水塔见。”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他已经走出荒草丛,晨雾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像层被掀开又重新盖上的幕布。幕布之后,仓库的阴影里,某样东西在晨光里闪了一下——是马嘉祺遗落的一枚弹壳,在潮湿的地面上,映出两个模糊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