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影与新生
孟吟坐在贺家别墅的客厅里，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真皮沙发。落地窗外是精心修剪的花园，可这一切精致，于她而言，不过是华丽的囚笼。
手机屏幕亮着，是医院发来的催款信息，数字刺眼，像一条毒蛇，死死缠绕着她的喉咙。奶奶还在ICU里等着钱续命，这是她无法挣脱的枷锁，也是贺亦泽用来控制她的最锋利的武器。
“吟吟，过来。”贺亦泽的声音从书房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孟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屈辱，起身走了过去。她早已不是六年前那个会为了一点不公就红着眼眶据理力争的姑娘了，贺亦泽磨平了她所有的棱角，只剩下麻木的顺从。
书房里不止贺亦泽一个人。沙发上还坐着个男人，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他指间夹着支烟，没点燃，只是无意识地转着，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门口，却在触及孟吟的瞬间，微微顿住。
那眼神，带着审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还有……孟吟不敢深究的复杂情绪。
“小舅舅，你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贺亦泽语气熟稔，带着点小辈对长辈的讨好。
小舅舅？孟吟的心猛地一跳，抬眼仔细看去。是他，晏和。
六年前，她跟着贺亦泽参加过几次家庭聚会，见过晏和几次。那时的晏和，就带着这种漫不经心的雅痞劲儿，笑起来眼角微挑，像只狡黠的狐狸。她记得自己当时还偷偷跟贺亦泽嘀咕，说他小舅舅看起来“不太正经”，贺亦泽笑着敲她的头，说那是气场。
后来，她和贺亦泽正式确定关系的消息传开，没过多久，就听说晏和出国了，说是要去拓展海外业务。孟吟当时没多想，只当是正常的工作调动。
可此刻，晏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目光太沉，仿佛能穿透她如今这层温顺的外壳，看到过去那个眼里有光、带着点小傲骨的自己。孟吟下意识地低下头，攥紧了衣角。
“回来看看。”晏和的声音带着点慵懒的沙哑，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落到贺亦泽身上，“怎么？不介绍介绍？”
“哦，这是孟吟，我女朋友。”贺亦泽说着，伸手揽过孟吟的腰，力道不轻，带着宣示主权的意味，“吟吟，叫小舅舅。”
孟吟嘴唇动了动，声音细若蚊蚋：“小舅舅。”
晏和没应声，只是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的样子。他转着烟的手指停了下来，指尖在烟身上轻轻敲了敲，“贺亦泽，你这女朋友，看起来倒是……很乖。”
这话说得没什么波澜，可孟吟却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慌。她能感觉到，晏和的目光又落在了她身上，那目光里没有欣赏，只有一种让她不安的洞悉。
接下来的几天，晏和似乎就这么在贺家住了下来。他不常出现在孟吟面前，但每次出现，总能精准地捕捉到一些细节。
比如，贺亦泽随口让她去倒杯水，语气带着理所当然的颐指气使时，晏和会恰好端着自己的杯子从厨房出来，挑眉看贺亦泽一眼，“自己没长手？”
比如，家庭聚餐上，有人玩笑般提起孟吟当初“高攀”了贺亦泽时，晏和会慢悠悠地夹一筷子菜，漫不经心地接话：“孟吟当年在学校可是风云人物，成绩好，性格也飒，要我说，是贺亦泽捡着宝了。”
他的话不多，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孟吟心里漾开圈圈涟漪。她开始偷偷观察晏和，发现他确实如传闻中那般，带着点“屌系”气质，对谁都一副不太在意的样子，却又在关键时刻，透着不容小觑的气场。
一次，贺亦泽因为一笔生意没谈拢，心情烦躁，回家看到孟吟没及时给他熨好衬衫，便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甚至挥手打翻了她手里的水杯，水溅湿了她的衣服。
孟吟低着头，一声不吭，准备像往常一样默默收拾残局。
“贺亦泽。”晏和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他靠在门框上，双手插兜，“你是没断奶还是怎么着？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冲女人发火算什么本事？”
贺亦泽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晏和会管他的事，脸色有些难看：“小舅舅，这是我和吟吟之间的事……”
“我看见了，就管。”晏和打断他，走进来，弯腰拿起地上的水杯，然后看向孟吟，“衣服湿了，去换一件。这里我来收拾。”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孟吟抬起头，撞进他的眼睛里。那里面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平等的、带着鼓励的注视。
那一刻，孟吟积压了许久的委屈和不甘，像冲破堤坝的洪水，瞬间涌了上来。她鼻子一酸，转身快步走进了房间，关上门的瞬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以为自己早就麻木了，可晏和的出现，像一束光，照进了她黑暗的囚笼，让她重新意识到，自己曾经也是有尊严、有傲骨的。
晚上，孟吟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手机又收到了医院的信息，说奶奶的情况不太好，需要尽快进行下一步治疗。她看着那条信息，绝望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她吓了一跳，以为是贺亦泽，赶紧擦干眼泪，哑着嗓子问：“谁？”
“是我，晏和。”
孟吟愣住了，迟疑着打开了门。
晏和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信封。“这个，你拿着。”
孟吟看着那个信封，没接，警惕地问：“这是什么？”
“钱。”晏和言简意赅，“不多，先解决医院那边的紧急情况。”
孟吟猛地后退一步，摇头：“我不能要你的钱。”她很清楚，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已经受够了被人控制的滋味。
“我不是贺亦泽。”晏和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语气依旧平淡，“这钱，是借给你的。等你以后自由了，再还我。”他顿了顿，目光变得认真起来，“孟吟，你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的。你应该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被困在这里，被贺亦泽那个混蛋毁掉。”
“我……”孟吟张了张嘴，喉咙哽咽，说不出话来。
“拿着。”晏和把信封塞进她手里，“明天，我带你去医院看奶奶。至于贺亦泽那边，有我。”他的眼神坚定，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相信我，你可以重新做回你自己。”
孟吟握着那个薄薄却又沉甸甸的信封，看着晏和转身离开的背影，眼泪再次滑落。这一次，眼泪里除了委屈，似乎还多了一点别的东西——一点微弱的，名为希望的火苗。
也许，她真的可以不用再这样下去了。也许，晏和真的能帮她挣脱这枷锁。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像是在预示着，漫长的黑夜过后，终将迎来黎明。孟吟最终还是收下了那笔钱。不是因为贪心，而是信封里的厚度让她看到了奶奶活下去的可能。那天晚上，她抱着信封坐在床边，一夜未眠，心里反复掂量着晏和的话。
“重新做回自己”——这几个字像带着温度的火种，在她冰封已久的心里慢慢烧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孟吟刚走出房间，就看到晏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份报纸，神态闲适。贺亦泽大概是去公司了，家里很安静。
“醒了？”晏和抬眼看她，“换件衣服，带你去医院。”
孟吟点点头，转身回房换了身衣服。她挑了件最简单的米色连衣裙，是几年前自己买的，后来被贺亦泽说“太素净，没样子”，就一直压在箱底。此刻穿在身上，竟有种久违的自在。
去医院的路上，车里很安静。晏和开着车，没主动说话，孟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发呆。
“奶奶的情况，医生怎么说？”还是晏和先开了口。
孟吟攥紧了手指，低声道：“需要做二次手术，风险挺大的，但……不做的话，可能就撑不过这个月了。”
晏和“嗯”了一声，没再多问，只是脚下的油门轻轻踩深了些，车速快了几分。
到了医院，孟吟拿着钱去办了缴费手续。看着缴费单上的金额被划掉，她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些，眼眶忍不住红了。
去ICU探视时，晏和没跟进去，只是在外面的长椅上坐着等她。孟吟隔着玻璃看着奶奶插满管子的脸，眼泪无声地滑落。她在心里默念：奶奶，你一定要好起来，等你好了，我就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去过安稳日子。
从ICU出来，孟吟看到晏和正靠在墙上打电话，侧脸在走廊灯光的映照下，线条分明。他说话的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痞气，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像是在安排什么事。
挂了电话，晏和朝她走过来：“我托人问了，你奶奶的主刀医生是业内权威，手术成功率能再提高三成。”
孟吟愣住了：“你……”
“举手之劳。”晏和耸耸肩，语气轻松，“总不能让你刚看到点希望，又被现实打回去。”
他说得轻描淡写，孟吟却知道这背后定然费了不少功夫。她张了张嘴，想说声谢谢，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怎么也说不出口。
“走吧，请你吃早饭。”晏和没给她道谢的机会，转身往外走。
医院附近有家老字号的豆浆店，人很多，很热闹。晏和点了两碗豆浆，一笼包子，还有几根油条，都是孟吟以前爱吃的。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晏和把一根油条推到她面前。
孟吟拿起油条，咬了一小口。熟悉的味道在嘴里散开，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奶奶经常带她来这里吃早饭。那时候的日子虽然不富裕，却充满了阳光。
“好吃吗？”晏和看着她。
孟吟点点头，眼眶又热了。
“以后想吃，随时可以来。”晏和笑了笑，眼角微微上挑，带着点痞气，“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也不用等着谁批准。”
孟吟的心猛地一颤，抬起头，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里。那笑容里没有怜悯，没有施舍，只有一种平等的善意，像是在告诉她：你本就该拥有这些简单的快乐。
吃完早饭，晏和送孟吟回贺家别墅。快到门口时，孟吟突然开口：“晏和，谢谢你。”
晏和侧过头看她，嘴角噙着笑：“谢我什么？谢我借钱给你，还是谢我帮你找医生？”
孟吟摇摇头：“都谢。还有……谢谢你让我觉得，我不是一个人。”
晏和的眼神柔和了些，他沉默了几秒，道：“孟吟，你记住，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只要你想走出来，就一定能走出来。”
车停在别墅门口，孟吟解开安全带，却没有立刻下车。她看着晏和，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六年前，你是不是……”
她想问，六年前他是不是因为自己才出国的。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唐突，怎么也说不下去。
晏和看着她泛红的耳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伸出手，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小孩子家家，别胡思乱想。赶紧进去吧，别让贺亦泽那家伙起疑心。”
孟吟被他弹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颊有些发烫。她“哦”了一声，推开车门下了车。
看着晏和的车消失在路的尽头，孟吟才转身走进别墅。刚进门，就看到贺亦泽坐在客厅里，脸色阴沉地看着她。
“你去哪了？”贺亦泽的声音冰冷，带着质问的意味。
孟吟心里一紧，刚想找个借口，就听到贺亦泽又说：“我问过张妈了，你一早就出去了，还跟我小舅舅在一起？”
孟吟攥紧了手指，低着头，没说话。
“孟吟，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贺亦泽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很大，“你是我的女人，少跟别的男人走那么近，尤其是我小舅舅。他是什么人，你惹不起。”
下巴传来的疼痛让孟吟皱起了眉头，但她没有像以前那样忍气吞声。她抬起头，迎上贺亦泽的目光，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我只是去医院看奶奶了，晏和……小舅舅刚好顺路，就送了我一程。”
她刻意在“小舅舅”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提醒贺亦泽他们之间的辈分关系。
贺亦泽显然没料到她会反驳，愣了一下，随即更加愤怒。他猛地甩开她的下巴，吼道：“看奶奶？谁给你的钱让你去看奶奶？孟吟，你是不是翅膀硬了？敢背着我藏钱了？”
孟吟被他甩得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茶几，疼得她皱紧了眉头。但她没有退缩，挺直了脊背，看着贺亦泽：“那是我自己的钱。贺亦泽，我奶奶的病不能再拖了，这笔钱，就算你不乐意，我也必须花。”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跟贺亦泽说话，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贺亦泽被她的态度激怒了，他扬手就要打下去。孟吟闭上了眼睛，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可预想中的巴掌并没有落下。她睁开眼，看到晏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客厅门口，一只手抓住了贺亦泽的手腕。
“贺亦泽，你动手试试。”晏和的声音冰冷，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慵懒，透着一股慑人的寒意，“打女人，你还真是出息了。”
贺亦泽被晏和抓着手腕，动弹不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小舅舅，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别插手！”
“你的事我懒得管，但她的事，我管定了。”晏和松开贺亦泽的手腕，眼神锐利地看着他，“从今天起，孟吟的事，你少管。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贺亦泽看着晏和眼中的寒意，竟有些害怕。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敢说出口，只是狠狠地瞪了孟吟一眼，转身上楼了。
客厅里只剩下孟吟和晏和。孟吟看着晏和，心里五味杂陈。她没想到晏和会折回来，更没想到他会为了自己跟贺亦泽翻脸。
“你怎么回来了？”孟吟轻声问。
晏和走到她面前，看了看她泛红的下巴，眉头皱了皱：“刚走没多远，就想起有东西落在你那了。没想到回来就看到这么一出。”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贝壳手链，递给她：“这个，上次去海边捡的，觉得挺好看，就给你带回来了。”
孟吟看着那条贝壳手链，很简单，却很别致。她想起六年前，自己曾经跟贺亦泽说过，喜欢海边的贝壳，觉得它们很干净，很自由。那时候，晏和也在场，只是默默地坐在角落里喝酒，她还以为他没听到。
原来，他听到了。
孟吟接过手链，指尖有些颤抖。她抬起头，看着晏和，眼眶泛红：“晏和，你……”
“别想太多。”晏和打断她，语气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就是个小玩意儿，戴着玩呗。”
他顿了顿，又道：“这段时间你先忍忍，等奶奶的手术做完，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孟吟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这一次，眼泪里没有委屈，只有感激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她知道，自己的人生，从晏和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在悄悄改变了。而她，也终于有勇气，去期待一个不一样的未来。奶奶的手术定在三天后。这三天里，贺亦泽像是被晏和敲打过，没再对孟吟动粗，却也没给过好脸色，整日冷嘲热讽，话里话外都在提醒她“别忘了自己的本分”。
孟吟没理会。她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奶奶的手术上，每天雷打不动去医院待上几个小时，隔着玻璃看奶奶，跟护工打听情况。晏和偶尔会陪她去，有时只是默默坐在走廊长椅上看文件，有时会变戏法似的拿出一袋她爱吃的草莓，用签子串好递过来。
“晏总倒是挺闲。”一次贺亦泽不知从哪冒出来，看着递到孟吟手里的草莓，语气酸溜溜的。他刚从公司过来，显然是特意绕到医院来查岗。
晏和抬眼瞥他，嘴角勾着痞笑：“总比某些人只会动嘴强。”他晃了晃手里的文件，“顺便处理点事，不像你，把监视女朋友当主业。”
贺亦泽脸色一僵，被噎得说不出话。孟吟低头咬了口草莓，甜丝丝的汁水漫开，心里却有些发紧——她怕两人又起冲突，更怕贺亦泽迁怒于手术台上的奶奶。
晏和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轻轻碰了下她的手背，示意她别怕。然后他站起身，走到贺亦泽面前，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只有两人能听懂的警告：“贺亦泽，别在这添乱。老太太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得起？”
贺亦泽看着晏和眼底的冷意，最终还是没敢发作，悻悻地走了。
手术当天，孟吟在手术室门口坐立难安，手心全是汗。晏和买来热咖啡塞给她，“医生说准备得很充分，放宽心。”
“我知道……可就是忍不住。”孟吟的声音发颤。
晏和没再多说，只是在她旁边坐下，安静地陪着。走廊里人来人往，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可他在身边，孟吟竟奇异地平静了些。她偷偷看他，他正望着窗外，侧脸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柔和，褪去了平日的吊儿郎当，多了几分沉稳。
这一看，就看了很久，直到被护士叫去签知情同意书才回过神，脸颊微微发烫。
手术做了整整六个小时。当医生说“手术很成功”时，孟吟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幸好晏和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没事了。”他扶着她的胳膊，声音温和。
孟吟点点头，眼泪却汹涌而出。这一次，是彻底卸下重担的泪水。
奶奶转到普通病房后，孟吟请了护工，自己也搬去了医院附近的小旅馆住——她不想再回贺家别墅，更不想再看贺亦泽的脸色。
贺亦泽自然不乐意，打电话来质问，语气暴躁：“孟吟你什么意思？翅膀硬了就想飞了？别忘了你奶奶后续的治疗费……”
“后续费用我会想办法。”孟吟打断他，声音平静却坚定，“贺亦泽，我们到此为止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爆发出怒吼：“你说什么？孟吟你敢再说一遍！”
“我说，我们分手。”孟吟深吸一口气，“以前是我求着你，现在我不需要了。欠你的钱，我会一笔一笔还给你。”
说完她直接挂了电话，拉黑了贺亦泽所有的联系方式。做完这些，她靠在旅馆的墙壁上，心脏砰砰直跳，既害怕又兴奋——她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像挣脱了一层厚厚的茧。
没过多久，晏和的电话打了进来。“听说你跟贺亦泽摊牌了？”
“嗯。”
“在哪？我过去找你。”
晏和来得很快，手里还提着个保温桶，打开是热气腾腾的粥。“刚从家里让张妈熬的，你这几天没好好吃饭。”
孟吟看着那碗粥，鼻子一酸。这几天她忙着照顾奶奶，确实没怎么顾上自己。
“贺亦泽那边……”她犹豫着开口，“他会不会找我麻烦？”
“有我在，他不敢。”晏和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精神，照顾好奶奶。钱的事不用操心，不够了跟我说。”
“不行，我不能再麻烦你了。”孟吟连忙摆手，“我已经找好工作了，在一家花店当店员，虽然工资不高，但省着点花，应该够……”
“花店？”晏和挑眉，“你以前不是说想学花艺设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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