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多多多多，冷死了啊……

窗外的北风像失控的野兽一样呜呜嘶吼，裹挟着鹅毛大雪狠狠拍打在玻璃上，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仿佛要将这个破旧小屋从地面上扯走。屋子里没有一丝暖气，寒气从门缝、窗缝里钻进来，像是无形的刀刃，把空气冻得生硬冰冷。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一团白茫茫的雾气，喷出来又迅速散开。

多多躺在床上，身上只盖着一床薄得几乎透明的旧棉被。那被子已经洗得褪色，里面的棉絮僵硬成块，根本挡不住四处渗透的寒意。他瘦弱的小身子蜷缩成一团，膝盖几乎快顶到下巴，细得像树枝一样的胳膊紧紧抱住自己，试图留住一点点体温。然而那些无孔不入的寒意，依旧像无数根细小的冰针，狠狠扎进他的骨头缝里。

“冷……”他发出一声低声的哼唧，声音轻得像蚊子翅膀擦过耳边，冻得发紫的小嘴唇哆哆嗦嗦地颤动着。他伸出那只同样冻得通红、布满裂口的小手，用力揉搓着自己的胳膊，希望能靠摩擦生出一些微弱的热量。可是揉了没几下，连抬手的力气都快耗尽了。被窝里的温度和外面没什么区别，他的脚趾早就麻木得失去了知觉，甚至连动一下都觉得困难重重。

多多的大眼睛湿漉漉的，长长的睫毛上凝结了一层薄霜。他的心里满是委屈——为什么爸爸妈妈总是对他这样冷冰冰的？早上他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碗，妈妈立刻抄起鸡毛掸子狠狠抽过来，嘴里还骂着，“丧门星”；中午吃饭时，他只是多夹了一筷子青菜，爸爸便直接摔了他的碗，大声吼道，“吃那么多干嘛？浪费粮食！”

“我改了呀……”多多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硬生生忍住不让它掉下来。他害怕眼泪流出来会直接冻在脸上。“我再也不打碎东西了，我也可以不吃饭的……”他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小声保证，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哽咽，“为什么还是不喜欢我呢……”

他不知道的是，隔壁房间里，爸爸妈妈正压低声音商量着什么。“这孩子的病就是个无底洞，咱俩这点积蓄根本撑不了多久。”爸爸的声音充满了不耐烦，透着一种冷漠的决绝。“不如送回老家吧，让他自生自灭，咱们还能再要一个健康的。”妈妈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轻轻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留着他，咱们这辈子都没法抬头。”

这些话，多多一句也没有听见。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身体越来越沉重，寒冷像是无形的锁链，将他一点点拖向深渊。胸口传来闷闷的疼痛，那是与生俱来的病症，在这样的天气里变得更加凶猛。他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费力，眼皮重得像被胶水粘住，无论怎么努力都睁不开。

“好冷啊……”这是多多最后的念头。他的小身体还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可那微弱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缓，最终消失在北风的呼啸声中。窗外的雪依旧纷纷扬扬地下着，宛如一场无声的葬礼，将世间的寒冷和不公悄然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