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在苏晚头顶轻轻摇晃,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她站在更衣室的落地镜前,侍女正为她整理头纱,薄纱拂过她睫毛时,她下意识地闭了闭眼。
"小姐,发饰有些松了。"侍女轻声提醒,手指灵巧地调整珍珠簪子的位置。
苏晚没说话,只是盯着镜中的自己。婚纱领口处露出一小截锁骨,那道淡青色血管随着心跳微微起伏。她伸手抚了抚裙摆,指尖触到内衬里缝着的纸条——母亲临终前攥在掌心的血书,此刻正在她胸前贴身藏着。
门外传来钢琴声,是婚礼进行曲的前奏。侍女们低声催促着往外走,苏晚站在原地没动,直到最后一个人影消失在门口。
她缓缓摊开左手,那枚钻戒静静躺在掌心。昨夜顾沉亲手为她戴上时,掌心还带着余温。她记得他低头说"辛苦你了"时的语气,记得他说"等婚礼结束带你去冰岛看极光"时眼底的笑意。
她突然攥紧戒指,指节泛白。
宴会厅里宾客满座,水晶杯相碰的清脆声响此起彼伏。顾沉站在红毯尽头,黑色西装衬得肩背笔直。他时不时抬头往走廊方向看,领结已经松了半寸。
"新郎紧张了?"旁边有人打趣。
顾沉扯了扯嘴角,喉结滚动了一下。其实他刚才在洗手间对着镜子练习了三次微笑,最后还是觉得太假,索性作罢。
沈清然站在角落阴影里,手按在腰间短刀上。他扫视一圈宾客,目光在苏夫人身上停留片刻。那位贵妇人正与某位政要谈笑风生,眼角眉梢都是慈母模样。
他垂下眼帘,想起三天前在档案室看到的那份旧报纸。泛黄的纸页上印着顾家当年的新闻,配图里穿校服的女孩躲在警车后座,那是十五岁的苏晚。
宴会厅大门忽然敞开,音乐声陡然拔高。苏晚踩着红毯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刀尖上。她能感觉到顾沉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温柔得让她心颤。
走到他面前时,她故意避开他的视线。
"愿意吗?"牧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她听见自己说"愿意",声音平稳得不像话。顾沉接过戒指的动作很稳,金属圈滑进无名指时,她突然缩了缩手指。
戒指差点掉落,被顾沉及时捏住。宾客席传来细微骚动,有人举着香槟的手顿了顿。
交换誓言环节,顾沉看着她的眼睛:"我承诺会给你想要的生活。"
苏晚张了张嘴,喉咙发紧。她记得五年前那个雨夜,也是这样的承诺,从她嘴里说出,却换来了顾沉的五年牢狱。
警笛声就是在这时响起的。
先是极远的一声,接着由远及近。宴会厅里有人开始交头接耳,侍者们不安地挪动脚步。沈清然瞳孔骤缩,右手已经握住了刀柄。
苏晚突然笑了。她转向顾沉,声音不大却清晰:"你也有今天。"
顾沉愣住,他望着她的脸,发现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下一秒,宴会厅大门轰然洞开,警察冲了进来。
"顾沉先生,您涉嫌五年前的商业诈骗案,请跟我们走一趟。"
通缉令贴在电子屏上,放大了几倍的头像正在闪光灯下明明灭灭。顾沉没动,他盯着苏晚,像是在等她否认这一切。
"证据是她提供的。"警察补充了一句。
苏晚站在原地,指甲掐进掌心。她能感觉到血书在胸前发烫,那些字迹仿佛要灼穿她的皮肤。
"为什么?"顾沉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就为了苏家的利益?"
宾客席传来抽气声。苏夫人端着香槟微笑,眼角闪着泪光:"这孩子,从小就懂事。"
沈清然往前迈了一步,却被侍卫拦住。他看着苏晚苍白的脸,想起五年前那个雨夜,也是这般场景。那时她跪在坟前读遗嘱,浑身湿透却倔强地不肯哭出声。
"不是。"苏晚突然开口,"从来都不是。"
她抬起头,泪水在眼眶里转了一圈,终究没落下来。她往前走了一步,几乎要碰到顾沉的手,却又生生停住。
"我早该告诉你的。"她说,"可我怕你不会相信。"
警员拽着顾沉往后退,他却死死盯着她的眼睛。直到身影消失在门口,他仍保持着回头望的姿态。红毯尽头,苏晚的身影逐渐模糊成一片雪白。
宴会厅渐渐空了,水晶灯映着满地狼藉。香槟塔倒伏在地,红酒顺着地毯洇开,像极了当年泼在顾母身上的血。
沈清然走近时,看见苏晚蹲在地上。她手里攥着那张血书,指节发白,纸角已经卷起。泪水一滴一滴落下,在纸面晕开小小的水痕。
"起来吧。"他轻声说,伸手想扶她。
苏晚没动。她看着地上散落的玫瑰花瓣,突然想起初遇那天。也是这样的红,漫天飞舞的樱花落在他肩头,他转身对她笑。
远处传来电话铃声,林策在找消息。这个男人曾是顾沉在监狱里的室友,如今成了他最得力的助手。电话那头隐约传来怒吼声,说要把证据全部销毁。
沈清然弯腰拾起地上的婚纱,布料还带着体温。他回头看了一眼苏晚,最终什么都没说。宴会厅外,暮色渐深,最后一抹夕阳掠过苏夫人的笑脸,消失在阴影里。
破碎的交杯酒倒在地上,两人的倒影在玻璃碎片中重叠。恍惚间又见那个午后,阳光正好,他们并肩坐在花园长椅上,他说要带她去看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