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的尾巴像只调皮的小猫，悄悄蹭到了跟前。学校为了给这场迷彩盛宴画上句号，张罗了场新生文艺汇演。梦昕对着镜子扒拉了半天头发，心想总算能当回纯粹的观众，不用像学院其他女生那样，又是练舞又是背台词的。...
“晚上一起看节目不？”光芒的消息像颗小石子，在她心里漾开圈涟漪。
到了学校礼堂，灯光暗得像浸在墨水里。光芒熟门熟路拉着她往靠边的位置钻，旁边还坐着个戴眼镜的男生——是梦昕的老乡，话不多但笑起来挺温和。三人刚坐下，舞台上就炸开了串彩光，吓得梦昕往旁边缩了缩，正好撞在光芒胳膊上。
“没事吧？”他低头问，呼吸拂过她耳朵，痒痒的。
梦昕赶紧摇头，眼睛盯着舞台，假装看得津津有味。其实她心里正打鼓呢——光芒这性子，平时跟男生们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今天却安安静静坐她旁边，偶尔还跟老乡聊两句家乡话。那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从家乡的辣白菜说到学校食堂的糖醋里脊，倒像认识了多年的朋友。
唯独梦昕，像被按了静音键。她捏着衣角，心里把能想到的话题过了八百遍，从“这歌真好听”到“你觉得那个魔术是不是穿帮了”，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生怕打断他们的聊天。光芒倒是笑得没心没肺，一会儿为街舞社的高难度动作鼓掌，一会儿对着台上跑调的吉他手做鬼脸，压根没发现身边的姑娘正跟自己较着劲。
连着看了三个节目，梦昕打了个哈欠。不是节目不好看，是她实在坐不住了，三个人的沉默比礼堂的掌声还让人尴尬。“我想回宿舍了。”她小声说。
光芒和老乡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我送你。”
回去的路像被拉长了三倍。路灯把三人的影子切得七零八落，老乡走在最前面，梦昕和光芒跟在后面，隔着半个人的距离。偶尔有风吹过，带来食堂的饭菜香，却吹不散那股子别扭劲儿。梦昕数着路边的树，一棵，两棵，三棵……眼看就要到男女生宿舍的分叉口，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开口：“我先回宿舍了！”
没等光芒应声，她转身就跑，马尾辫甩得像小旗子。其实她心里门儿清，以光芒那股子热情，肯定要坚持送她到楼下。可现在有老乡在，两人这没公开的关系，就像藏在口袋里的糖，偷偷摸摸的，让她浑身不自在——她还没习惯自己突然多了个“女朋友”的头衔呢。
跑回宿舍，梦昕靠在门后喘气，心里却松了口气：“总算分开了，刚才尬得能抠出三室一厅。”她对着镜子戳了戳自己的脸，“你说你，咋就这么不会说话呢？”又想起光芒那乐呵呵的样子，忍不住嘀咕，“他到底看上我啥了？改天非得问问。”
机会来得比想象中快。第二天晚上，光芒约她去操场散步，晚风把桂花的香味揉得软软的。走到那棵他们第一次牵手的梧桐树下，梦昕深吸一口气，抛出了憋了一天的问题：“为啥是我啊？你看上我啥了？”
她心里偷偷盘算了好几个答案，比如“你性格很温柔”，或者“你安静的时候很特别”，甚至做好了听“你性格好”的准备。
结果光芒挠挠头，笑得露出小虎牙，语气直白得像在报菜名：“你长得高，皮肤白，笑起来有小酒窝，特别好看啊！”
“别说了！”梦昕的脸“腾”地红了，像被泼了桶红墨水。她又羞又气，捏着拳头捶了他一下。高中三年她光顾着啃书本，哪听过这种直白的夸奖？“长得高”这三个字，让她恨不得缩成个球。更气的是，这家伙居然只看外表，也太肤浅了吧！
光芒被她这反应吓了一跳，举着双手后退半步，一脸茫然：“我说错啥了？夸你好看还不行啊？”
其实他没说出口的是，他早就注意到她低头看书时，睫毛在眼睑投下的小扇子；注意到她帮同学捡东西时，悄悄红了的耳根；注意到她明明紧张得手心冒汗，却还是会对陌生人说“谢谢”。可这些藏在心里的话，被她突然的怒气堵在了喉咙口。
这几天两人虽然算确定了关系，却总像隔着层薄雾。梦昕总是淡淡的，发消息半天回一句，牵手时会下意识缩手，让光芒这团火急得团团转。他就像只精力旺盛的大金毛，想扑过去蹭蹭，又怕吓着怀里的小兔子。
学院里早有闲言碎语飘进他耳朵。“光芒咋看上她了？半天憋不出句话。”“我赌他们俩撑不过一个月！”宿舍老三更是拍着胸脯打包票，气得光芒差点掀了他的床板。可一想到梦昕低头时那浅浅的酒窝，他又乐呵起来——管别人说啥，他喜欢就够了。
这边女生宿舍也炸开了锅。善琴举着薯片起哄：“梦昕老实交代，你们俩是不是有事？”玉儿晃着她的胳膊：“按规矩，男朋友得请全寝室吃饭！”
梦昕正红着脸想辩解，手机就响了，是光芒发来的消息：【明晚校外小吃街，我请大家吃饭！把你室友都带上！】
她看着屏幕，心里像被小猫爪子挠了一下。这家伙，是想把他们的关系昭告天下吗？
第二天晚上，小吃街的烟火气裹着孜然味扑面而来。光芒穿着件白T恤，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认出来，正忙着给大家搬凳子，点单时嗓门洪亮：“老板，五串烤腰子，要焦的！再来十串鸡翅，微辣！”转头又问梦昕，“你爱吃的烤茄子要多加蒜蓉不？”
他就像个天生的东道主，给善琴递纸巾，听玉儿讲她男朋友的糗事，眼角余光却总瞟着梦昕，见她碗里的冰粉快吃完了，立马起身：“我再去买一碗！”
梦昕看着他穿梭在摊位间的背影，心里那点别扭劲儿，像被烤串的热气熏化了。
吃完饭，光芒摸了摸肚子：“该买件秋天的外套了，你帮我看看？”
女孩子们立刻心领神会，挥挥手说“我们先撤”，溜得比兔子还快。
两人并肩逛服装店，光芒试衣服像打仗，抓起一件往身上一套就问：“咋样？”
梦昕看着镜子里的他，浅灰色的外套衬得他皮肤更白，忍不住点头：“挺合适的。”
“那买了！”光芒大手一挥就要付钱，梦昕却拉住他：“我来付吧，刚才吃饭花了你不少钱。”
“那哪行！”光芒把她的手往回推，“哪有让女生付钱的道理！”
“我就要付！”
两人在收银台前推来搡去，活像在演小品。老板看得直乐：“小年轻真有意思，这衣服一百二，谁付都一样。”
最后还是梦昕眼疾手快，把钱塞给了老板，得意地冲光芒扬了扬下巴。光芒假装生气地瞪她，嘴角却翘得老高。
往学校走时，光芒指着旁边的秀山：“走马路太热，咱从山里穿过去呗？有树荫。”
梦昕点点头，跟着他钻进山间小路。月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像撒了把碎银。走到一处有石凳的阴凉地，光芒让她坐下歇脚。聊着聊着，就说到了男生宿舍的闲言碎语。
“我们宿舍有人说……说我们俩过不了多久就会分，还说我们不是诚心的。”光芒的声音低了些。
梦昕的心猛地一揪，委屈像潮水似的涌上来。她明明很认真，却被人这么说，鼻子一酸，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你别听他们胡说！”光芒慌了，伸手想帮她擦眼泪，又觉得不妥，手在半空停了停，最后轻轻握住她的手，“我们好好的，让他们看看！”
他的手心暖暖的，带着点汗湿的潮气。梦昕抬头看他，月光下他的眼睛亮得像星星。后来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这家伙说不定是故意的，知道在这没人的山林里，她才会放松些，才会任由他牵着。
两人走走停停，一路说着话，倒也不觉得远。其实谁都知道，恋人就像刚上弦的钟，前三个月总有些磕磕绊绊。刚开始那点新鲜劲儿过去后，光芒的热情像夏天的太阳，梦昕的慢热像春天的溪流，一个追得急，一个躲得巧。
可那又怎么样呢？梦昕摸着被他牵过的手，心里甜甜的。就像现在，月光把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长长久久的，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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