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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鸣时喜欢

冬夏念辞

军训结营仪式的哨声像根被拉紧的橡皮筋,“嘀——”地一声弹破了操场的热空气。原本站得笔直的迷彩方阵瞬间松了劲,像被撒开的玻璃珠,三三两两地滚散开,军帽抛得老高,水杯撞出叮叮当当的脆响,混着男生们扯着嗓子的笑闹,把半个月的紧绷感都蒸发在汗味里。

杨雪柠背着半旧的双肩包,站在香樟树的浓荫下。书包里除了保温杯,还塞着本被翻得起皱的语文笔记本,封面上用钢笔写着“摘抄”两个字,字迹娟秀。她冷白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书包侧面的网兜,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得透湿,一缕缕贴在皮肤上,痒痒的,她却没抬手去捋——王教官的吼声还像在耳边:“站要有站相!”哪怕现在已经解散,那股子拘谨劲还没从骨头里褪干净。

操场中央的国旗杆还戳得笔直,红旗被风掀得猎猎响。杨雪柠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三班男生堆里。吵吵嚷嚷的一片军绿色里,她一眼就抓住了陈砚池。

他没像其他人那样把军帽甩着玩,也没扯开领口扇风,就安安静静地站在队伍边缘,听旁边的男生讲笑话。军绿色作训服穿得规规矩矩,领口系得严严实实,连袖口都扣着魔术贴,只有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滑,在下巴尖悬了半秒,才轻轻砸在锁骨处的布料上,洇出一小片深绿。

就在刚才,他作为三班的优秀学员,站在主席台下领奖。那时他已经换回了学校的蓝白校服,洗得发白的短袖衬得皮肤更亮,胸前别着的“优秀学员”小红花,在阳光下晃得杨雪柠眼睛发花。她站在五班女生队伍的末尾,隔着两个班的距离,数着他上台下台的步数,一共十七步,每步迈得都一样大,像用尺子量过似的。

“同学,能帮我够下水杯不?”

一个清亮的声音突然从旁边冒出来,像颗玻璃弹珠砸进平静的水洼。杨雪柠吓了一跳,书包差点从肩上滑下去,她慌忙拽住背带,转头时撞进一双笑盈盈的眼睛。

说话的女生也穿着蓝白校服,不过裤脚卷了两圈,露出脚踝上系着的红绳,被晒成浅棕色的皮肤透着健康的亮。她扎着高马尾,发尾有点毛躁地翘着,齐刘海被风吹得斜斜挂在额头上,却挡不住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像盛着夏天最烈的阳光,看一眼都觉得晃眼。她正踮着脚够香樟树杈上挂着的粉色水杯,胳膊伸得笔直,肩膀微微耸着,后颈的碎发被汗水粘成一小撮。

“哦、好。”杨雪柠定了定神,踮起脚尖。她比那女生高小半个头,指尖刚好勾到水杯带子。往下拽时,杯子晃了晃,里面的冰块撞得杯壁叮当作响,溅出几滴凉水落在手背上,凉丝丝的。

“谢啦!”女生接过水杯,拧开盖子就往嘴里灌,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喉结上下滚动着,喝完还满足地“啊”了一声,嘴角弯出个甜甜的弧。她用手背抹了把嘴,朝杨雪柠伸出手:“我叫苏念棠,思念的念,海棠花的棠。你呢?哪个班的?”

她的手心暖暖的,带着点运动后的潮意,指尖还有杯壁沾的凉意。杨雪柠犹豫了一下,轻轻把手放进她掌心,声音细得像怕被风吹走:“杨雪柠,五班的。”

“杨雪柠?五班的?”苏念棠念了两遍,眼睛弯得更厉害了,尾音拖得长长的,像在咂摸什么好滋味,“雪柠,跟你人一样,白白凉凉的,像冰棒!真巧,我也是五班的!刚才站你斜后方,看你踢正步顺拐了三次,王教官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是不是?”

杨雪柠的脸“唰”地红透了,从脸颊一直烧到耳根,连脖子都泛着粉。她记得那三次顺拐,每次都被旁边的女生悄悄拽袖子,王教官的吼声“五班那个白皮肤女生!顺拐了!”像炸雷似的在耳边响,吓得她心脏差点跳出来。现在被人当面说,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能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你别笑我……”

“我没笑!”苏念棠立刻举手作发誓状,高马尾随着动作甩得像小鞭子,“真的!我觉得特可爱!比我们班那个顺拐到同手同脚的男生强多了!”见杨雪柠还低着头,她又凑近了些,神秘兮兮地往三班队伍的方向努嘴:“对了,刚才领奖那个三班的,穿蓝校服的,你看见没?”

杨雪柠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

她当然看见了。陈砚池领完奖下台时,走得笔直,蓝白校服的短袖被风吹得贴在背上,露出肩胛骨的轮廓。他手里捏着那朵小红花,指尖轻轻转着花茎,走到三班队伍边缘时,还回头朝主席台上的教官敬了个不标准的礼,惹得旁边的男生一阵笑。杨雪柠站在五班队伍末尾,隔着攒动的人头,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连他敬礼时指尖微微发颤的细节都没放过。

“是不是超帅?”苏念棠用胳膊肘撞了撞她,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我打听了,他叫陈砚池,三班的——”

“我认识他。”杨雪柠的声音突然插进来,轻得像飘落的羽毛,却带着笃定。

苏念棠愣了一下:“认识?怎么认识的?”

杨雪柠的指尖在书包带上划着圈,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手背上,暖得像今年三月那个下午的阳光。她想起2024年3月25日的英语社团,那天窗外的玉兰花刚开,粉白的花瓣落在窗台上。她英语本就一般,偏偏被老师点名背《灰姑娘》的台词,站在讲台前卡了壳,“Prince”这个词怎么也念不对,急得手心冒汗——她向来对字母组合不敏感,反倒是那些平仄押韵的古诗词,能一字不落地背下来。

是坐在后排的陈砚池突然举手:“老师,我能帮她分角色读吗?”

他走到讲台边时,校服口袋里的英语词典露出来一角,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微微晃动。他把自己的笔记本递给她,上面用红笔圈出了难读的单词,“Prince”旁边标着小小的音标,字迹清隽。“跟着我读,”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什么,“/prɪns/,轻轻咬舌尖。”

那天他读王子的台词,她读灰姑娘的,轮到“May I have this dance?”时,他抬眼望过来,睫毛在阳光下投出浅影,她突然就顺了口。后来她才知道,那天是他第一次主动举手帮人,社团老师还笑着说“陈砚池今天转性了”。

“今年三月二十五号,英语社团,”杨雪柠的声音低低的,像在说一个藏了半年的秘密,“他帮我读过《灰姑娘》的台词。”

苏念棠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像发现了宝藏的小松鼠:“三月二十五号?那不就是半年前吗?你这喜欢藏得够深啊!快说快说,那天他是不是故意找借口帮你?”

杨雪柠没说话,只是望着不远处的陈砚池。她想起自己书包里的语文笔记本,上周刚抄了句“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当时笔尖顿了顿,鬼使神差地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音标——正是那天他教的“/prɪns/”。这半年来的细碎片段突然清晰起来:他递笔记本时碰到的指尖、标着音标的“Prince”、玉兰花落在他头发上的影子,像串成线的珍珠,在心里闪着光。

“喂,你脸红得像樱桃了!”苏念棠用胳膊肘撞了撞她,语气里满是促狭,“肯定是那天就动心了吧?不然记这么清楚,连日期都记得!”

杨雪柠的心跳突然加速,像揣了只乱撞的小兔子。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迎上苏念棠探究的目光,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异常清晰:

“念棠,我喜欢他。从三月二十五号那天,他递给我笔记本开始,就喜欢了。”

话音刚落,香樟树上的蝉突然叫了起来,聒噪的声音盖过了她的心跳,却盖不住脸颊上瞬间涌起的热意。

苏念棠的嘴巴张成了“O”形,手里的水杯晃了晃,冰块撞得杯壁叮当作响。过了足足五秒,她突然一把抓住杨雪柠的手腕,力道大得差点捏疼她,声音却压得极低:“我的天!半年!你这暗恋也太有仪式感了吧?连日子都记着!快跟我讲,他当时看你的眼神是不是特别温柔?”

“你小声点!”杨雪柠慌忙捂住她的嘴,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别让别人听见……”

“怕什么?”苏念棠扒开她的手,笑得一脸兴奋,“三月二十五号,英语社团,多浪漫的纪念日!比随便哪天生出的喜欢靠谱多了!”她突然一拍大腿,“怪不得你军训时总往三班瞟,原来这喜欢从春天就开始发芽了!”

杨雪柠被她说得眼圈有点热,却忍不住弯了嘴角。她想起自己语文好,作文里写过无数次“心动”,却从没哪次像此刻这样,真切地感受到心脏在胸腔里轻轻震颤——比笔下任何比喻都要鲜活。

“对了,”苏念棠突然想起什么,凑近了些,“你哪科好啊?我数学超差,以后说不定能组队抱学霸大腿!”

提到学科,杨雪柠的眼睛亮了亮,声音也大了点:“我语文还行,作文经常被老师当范文念。但数学……特别差,小学毕业考都差点没及格。”

“巧了!”苏念棠眼睛瞪得溜圆,“我数学也烂!以后咱俩就是‘数学互助小组’(主要靠抱别人大腿)!”她突然压低声音,朝三班方向努嘴,“你说陈砚池数学好不好?要是好的话……嘿嘿,找他问数学题可比问英语自然多了!你数学差,他肯定不会怀疑!”

杨雪柠的心猛地一跳。数学题?她连最简单的方程都要想半天,要是真去找陈砚池问,会不会被他看出自己有多笨?可转念一想,能有借口跟他说话……她捏着书包带的手指紧了紧,冷白的指尖泛出点红。

“你看你,又脸红了!”苏念棠戳了戳她的胳膊,“就这么定了!以后数学题不会,我陪你去三班堵他!就说‘五班两个数学渣求带’,他那么温柔,肯定不会拒绝!”

杨雪柠被她说得没辙,只能轻轻“嗯”了一声,嘴角却忍不住弯了弯。原来偏科也不是坏事,至少能找到这么自然的理由。

“走啦走啦!”苏念棠拽着她往教学楼跑,高马尾在风里划出活泼的弧线,“领新书去咯!晚了就只能拿被压皱的了!你的语文笔记本可得保护好,说不定以后能给心上人写情书呢!”

杨雪柠被她拉着穿过走廊,书包里的语文笔记本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封面上的“摘抄”二字在阳光下闪了闪。她望着前面那个蹦蹦跳跳的高马尾,突然觉得,这个刚刚结束军训的下午,好像比她笔下任何一篇作文都要明媚。

教学楼外的香樟树下,不知谁落下了本数学练习册,风翻开书页,哗啦啦地响。阳光穿过叶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地的星星。杨雪柠的心跳,还在为那个“问数学题”的念头砰砰地响着——原来喜欢一个人,连偏科都能变成藏不住的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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