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内门弟子只觉一股无形巨力袭来，眼前骤然一白，再睁眼时，人已跌坐在苍梧峰下的云阶上。
刺骨的寒风卷着雪沫子灌进他单薄的道袍，他打了个寒颤，茫然地望着云雾缭绕的峰顶。
脑子里空空荡荡的，像是被人硬生生剜去了一块，只余下心脏不合时宜的狂跳。
"奇怪，我怎么会在这里？"他撑着冻得发僵的膝盖站起来，指尖触到道袍上凝结的冰碴，才惊觉自己竟已在雪地里跪了半个时辰。
袖中传讯符突然发烫，他摸出来一看，是师兄催他回去复命的符讯，字迹里透着几分不耐。
"糟了！忘了给太师祖送清心丹！"他猛地一拍额头，转身就往峰顶冲。
可脚刚踏上第一级云阶，就被一股无形的屏障弹了回来。
屏障泛着淡淡的冰蓝色光晕，寒气顺着鞋底往上窜，冻得他差点跳起来。
这是苍梧峰从未有过的禁制，连历代掌门都能自由出入的云阶，此刻竟成了禁地。
他缩着脖子往回退，眼角余光瞥见雪地里散落着几片紫色的羽毛。
那羽毛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在雪地里格外醒目——是灵鸾鸟的尾羽，只有太师祖的寝殿附近才会有。
可他明明记得，自己是按师兄的吩咐，去月华池给太师祖送新炼的清心丹。
那丹药还揣在怀里，用暖玉盒装着，触手依旧温热。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山脚下？为什么月华池的方向会有禁制？为什么心口总像堵着什么，让他喘不过气？
无数个问号在脑子里盘旋，却怎么也抓不住头绪。
他挠了挠头，把暖玉盒往怀里塞了塞，转身往弟子寮房跑。
管他呢，反正没完成任务，回去少不了要挨师兄的训。
苍梧峰顶，温泉池的白雾渐渐散去。
裴卿玄低头看着怀中熟睡的女孩，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眉心那点淡淡的朱砂痣。
方才那名弟子的窥探并未让他真正动怒，只是那瞬间泄露的杀意，终究还是惊扰了她。
女孩皱了皱鼻子，在他怀里蹭了蹭，嘟囔着什么，又沉沉睡去。
他抬手，袖袍轻挥。池边的两枚戒指腾空而起，一枚落入他手中，一枚则轻轻套在了女孩纤细的无名指上。
冰蓝琥珀与流转血珀在空中交映出一瞬的光华，随即隐去了所有气息。
"睡吧。"他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个极轻的吻，声音低哑"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
血月依旧悬在琉璃顶上，只是那抹妖异的红光里，似乎也染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暖意。
池边融化的玄冰又开始凝结，却不再是拒人千里的凛冽，反倒像是给这方天地，围上了一层温柔的屏障。
那名内门弟子永远不会记得，自己曾窥见怎样一幅颠覆认知的画面。
他只会在往后的日子里，偶尔对着苍梧峰顶的方向发呆，总觉得那里藏着什么秘密，让他既向往，又莫名的心悸。
而这一切，对池中的两人来说，不过是漫长岁月里，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他们的羁绊，早已越过仙魔殊途，穿过无情道的壁垒，在这终年不散的寒雾里，开出了一朵无人知晓的、温暖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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