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契共鸣

第五章 血契共鸣

跑过三条街，身后的“嗬嗬”声才弱了些。林砚拽着阿澈拐进一条窄巷，巷尾堆着半人高的旧木箱，正好能藏身。

他松开手时，才发现阿澈的手腕被他攥出了红痕。少年没吭声，只是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腕，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道印子，像在确认什么。

“它们没追来。”林砚靠在木箱上喘气，背上传来女孩的动静——小家伙大概是被颠醒了，正用小手拍布包的内壁。他解开布包的绳结，露出女孩的脸，“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女孩摇摇头，小手指向阿澈：“哥哥……流血。”

林砚这才注意到，阿澈胸口的血洞又裂开了些，暗红的血顺着衣襟往下淌，把刚涂的凝神露冲得只剩边缘一点金光。他心口的青铜箭也在发烫，黑绿色的咒文像活过来的虫，正一点点往他脖颈上爬。

“镇魂咒在反噬。”林砚皱眉，“你刚才碰桃花的时候，是不是用了灵力？”

阿澈没否认，只是把手里攥着的桃花往身后藏了藏——花瓣已经蔫了，只剩个光秃秃的花萼。“我想让它活久点。”他声音很低，“就像……想让有些事能久一点。”

林砚的喉结动了动，没再说什么。他知道阿澈的心思。这缕残魂被镇魂咒锁了三百年，早就虚弱不堪，任何一点灵力波动都可能引动咒文反噬。可他刚才为了一朵桃花，还是冒了险。

巷口突然传来“咔嗒”一声轻响，像是有人踩断了树枝。林砚立刻捂住女孩的嘴，对阿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脚步声由远及近，很轻，却带着股熟悉的腥气——和猎魂者身上的死气不同，这是……活人的气息，却混着镇魂咒的味道。

“找到你了，林砚。”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林砚抬头，看见巷口站着个穿黑袍的老者，脸上刻满皱纹，眼睛却亮得吓人，手里拄着根青铜拐杖，杖头雕着箭镞的形状。

是玄清道人。三百年前，跟着他一起封印诸神的弟子。

“师尊？”阿澈的声音发紧，往林砚身后缩了缩——这是他三百年前面对陌生长辈时的习惯性动作，哪怕现在只剩一缕残魂，也改不了。

林砚把阿澈和布包都护在身后，指尖凝起金光：“你怎么会在这里？”

玄清道人没回答，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阿澈，像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果然是他。三百年了，这缕残魂竟还没散。师尊，你当年就该彻底毁掉他，不该留着这祸患。”

“他不是祸患。”林砚的声音冷了下来，“当年的事，轮不到你来置喙。”

“怎么轮不到？”玄清道人猛地抬起拐杖，杖头的青铜箭镞对着阿澈，“若不是他被魔气侵染，神界怎会浩劫？若不是你护着他，师兄们怎会惨死？林砚，你到现在还护着他！”

拐杖上突然亮起咒文，和阿澈心口青铜箭上的一模一样。阿澈闷哼一声，捂着胸口蹲下去，脸色白得像纸——玄清道人的灵力里，也带着镇魂咒的气息，而且比猎魂者的更纯，显然是常年修炼这咒法。

“你用镇魂咒炼化了猎魂者？”林砚瞬间明白过来，“刚才追我们的那些阴物，是你操控的。”

“是又如何？”玄清道人笑了，皱纹挤在一起，像朵干枯的花，“这咒法本就是用来封印邪魔的，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林砚，把他交出来，我可以当作没看见你私藏残魂的事。”

“不可能。”林砚挡在阿澈面前，周身的金光越来越亮，“要么走，要么死。”

“冥顽不灵！”玄清道人举起拐杖，杖头的青铜箭镞射出一道黑绿色的光，直扑阿澈，“那我就连你一起封印！”

林砚抬手去挡，金光与咒光撞在一起，震得他虎口的箭痕骤然剧痛。他闷哼一声，后退半步，正好撞在阿澈身上。

就在这时，阿澈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少年的指尖冰凉，带着血的湿意。可当他的手碰到林砚虎口的箭痕时，那枚深紫色的纹路突然亮起红光，和阿澈心口青铜箭的咒文产生了共鸣——黑绿与深红的光交织在一起，竟形成了一道屏障，把玄清道人的咒光弹了回去。

“这是……”玄清道人愣住了。

林砚也愣住了。他能感觉到，阿澈的魂魄气息正顺着箭痕往他身体里涌，而他的灵力也在往阿澈身上流——就像当年他给阿澈渡灵力疗伤时一样。

三百年前被斩断的羁绊，竟通过这枚箭痕，重新连在了一起。

“师尊的灵力……”阿澈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在救我。”

玄清道人脸色大变：“血契共鸣！你们竟然形成了血契！”

那是比魂片更深的羁绊。一旦形成，生死相连，除非一方魂飞魄散，否则永远无法割裂。

“既然如此，就更留不得你们了！”玄清道人怒吼一声，拐杖上的咒文全部亮起，黑绿色的光像潮水般涌来，“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清理门户！”

林砚把阿澈往身后推了推，自己迎了上去。金光与咒光再次碰撞，震得整个窄巷都在抖。他能感觉到阿澈的灵力在源源不断地涌过来，虽然微弱，却带着熟悉的暖意——那是三百年前，他亲手教出来的灵力气息。

“师尊！”阿澈突然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哭腔，“别硬撑！你的灵力快耗尽了！”

林砚没回头。他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三百年没动过这么强的灵力，身体早就不如从前，更何况还要护住阿澈和女孩。

可他不能退。

当年他没能护住阿澈，让他被魔气侵染；后来又亲手封印了他，碾碎了他的魂魄。这三百年，他捡了无数魂魄，却始终不敢面对那个被他抛弃的孩子。

现在，他不能再让任何人伤害他。

就在咒光即将冲破金光的瞬间，阿澈突然扑了上来。他胸口的青铜箭脱离了身体，化作一道流光，挡在林砚面前。

“镇魂咒……是师尊教我的。”阿澈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用它来伤师尊，我不允许。”

青铜箭上的咒文突然逆转，黑绿色的光变成了金色，竟将玄清道人的咒光全部吸收了进去。玄清道人惨叫一声，被自己的咒力反噬，倒飞出去，撞在巷口的墙上，吐出一大口血。

阿澈的身体却在变得透明。他用自己的残魂催动了青铜箭的力量，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阿澈！”林砚冲过去抱住他，却只捞到一片虚无的魂雾。

“师尊……”魂雾里传来阿澈的声音，带着笑意，“这次……我护住你了。”

“不准散！”林砚用灵力去裹那团魂雾，声音发颤，“我还没带你去看桃花，还没带你去吃油条，你不准散！”

魂雾顿了顿，然后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背，像只撒娇的小狗。

巷口的玄清道人挣扎着要起来，却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林砚抬头，看见无数青灰色的手从地下伸出来，抓住了玄清道人的脚踝——是那些被他操控的猎魂者，此刻却在反噬主人。

“怎么会……”玄清道人满眼惊恐，被猎魂者拖进了地下，很快没了声息。

猎魂者们没攻击林砚，只是在原地盘旋片刻，便化作灰烟消散了——它们本就是被镇魂咒控制的阴物，主人一死，便没了存在的意义。

巷子里恢复了安静，只剩林砚抱着那团越来越淡的魂雾。

“师尊……”阿澈的声音越来越弱，“女孩身上的魂片……还在……我不会真的消失……”

林砚低头，看见布包里的女孩手腕上，那枚青铜箭痕正发出淡淡的红光。阿澈的魂息，正顺着魂片往女孩身上转移。

“等我……”魂雾彻底消散前，留下最后一句话，“等我攒够力气……就来找你……”

林砚握紧拳头，指节发白。他知道阿澈说的是真的。只要魂片还在，只要血契还在，他们就一定能再见面。

他背起布包，走出窄巷。阳光正好，街角的早点铺还在卖油条，那棵歪脖子桃树还开着花。

林砚停下脚步，买了两根油条，又摘了朵桃花，放进布包里。

“他说，下次要一起吃油条，一起看桃花。”他对着布包轻声说，像是在对女孩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布包里的女孩没说话，只是用小手紧紧攥住了那朵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