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实体之兆

第10章 实体之兆

阿澈能碰到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他先是能稳稳拿起那支桃木簪，指尖握住簪子的瞬间，簪身上的红光顺着他的指缝流窜，像有生命般钻进魂体——那是林砚温养了许久的灵力，终于能真正融入他的魂魄。

“师尊，我能感觉到它在发烫。”阿澈举着桃木簪，兴奋地在院子里转圈，虚影的轮廓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像握着团小太阳。”

林砚坐在门槛上，看着他转圈的背影，手里摩挲着那只桃木小老虎。这几天阿澈的魂体凝实得极快，不仅能拿起轻物，甚至能在石桌上留下浅浅的指印——那是实体化的征兆。

“别转了，小心魂体不稳。”林砚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笑意。

阿澈立刻停住，飘到他面前，把桃木簪递过来：“师尊你看，簪子上的桃花刻痕好像更清楚了。”

林砚接过簪子。确实，三百年前他刻的桃花纹路，在灵力滋养下，竟泛起了淡淡的粉，像是刚从花苞里探出头。他指尖的箭痕也跟着发烫，与簪子的红光呼应——血契的羁绊，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快了。”林砚把簪子还给他，“最多再过半月，你就能凝聚出半实体。”

半实体虽不能像活人一样饮食呼吸，却能有真实的触感，能被看见、被触碰——对阿澈来说，已是天大的进步。

阿澈的眼睛亮得惊人，攥着桃木簪的手紧了紧：“真的？那我能摸到院子里的桃树了？”

“能。”林砚点头，“还能摘朵桃花给小丫头。”

提到女孩，阿澈的虚影柔和了些。这几日女孩总缠着他，要听三百年前的故事——当然，林砚没让他说浩劫的事，只许说昆仑墟的桃花、学御剑时摔的跤、偷藏的糖人。

“她昨天说，想戴桃花编的花环。”阿澈说，“等我能摘桃花了，就给她编一个。”

林砚失笑：“别忘了，你自己也盼了三百年桃花。”

阿澈的虚影有点不好意思，飘到桃树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枝头的嫩芽——这次指尖没有穿透，嫩芽被他碰得晃了晃，落下颗晶莹的露珠，正好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愣住了，低头看着手背上的露珠，像是第一次见这般新奇的东西。露珠在他虚幻的手背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滑落，留下道水痕。

“师尊，”他抬头看林砚，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轻颤，“露珠……没穿过去。”

“嗯，看到了。”林砚站起身，走到他身边，“这是好兆头。”

接下来的日子，阿澈几乎每天都要和桃树“互动”——有时是碰一碰新发的嫩芽，有时是接住飘落的花瓣，有时只是坐在树下，看着阳光透过枝叶洒下的光斑发呆。他的魂体在肉眼可见地凝实，虚幻的轮廓渐渐有了血色，连说话的声音都清晰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轻飘飘的。

女孩也很为他高兴，每天都会把自己的点心分出一份，放在阿澈常待的石桌上，奶声奶气地说：“哥哥快好起来，这样就能和我一起吃桂花糕了。”

阿澈总会笑着“应”一声，然后看着那块桂花糕，直到它凉透——他现在还不能吃，却会把桂花糕的香气记在心里，说等能吃东西了，要第一时间尝这个味道。

这天傍晚，林砚正在厨房煎药，突然听见院子里传来女孩的惊呼声。他心里一紧，提着药壶就跑了出去。

只见院子里，阿澈的虚影正站在桃树下，手里拿着一朵刚摘的桃花。而他的魂体不再是半透明的，虽然还带着淡淡的光晕，却能清晰地看到他的眉眼、他洗得发白的短褂——胸口的血洞消失了，只剩下平整的衣料。

更惊人的是，女孩正踮着脚，轻轻碰了碰他的袖子。

“哥哥！我碰到你了！”女孩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小手下意识地攥住了他的袖口，“是软的！像先生的棉袍一样软！”

阿澈也愣住了。他低头看着女孩攥着自己袖口的手，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桃花，突然抬手，轻轻碰了碰女孩的头顶。

指尖传来真实的触感——柔软的发丝，温热的头皮。

这一次，没有穿透，没有虚幻。

是实实在在的触碰。

“我……”阿澈的声音有些发颤，眼眶瞬间红了，“我碰到了。”

林砚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这一幕，手里的药壶差点没拿稳。他能感觉到，阿澈的魂体在这一刻彻底稳定下来，血契的共鸣温和而有力，像春日的溪流，在两人之间缓缓流淌。

三百年了。

三百年的等待，三百年的愧疚，三百年的思念，终于在这一刻，有了最真切的回应。

阿澈放下桃花，蹲下身，轻轻抱住了女孩。

他的怀抱还有些虚幻，却带着足够的暖意。女孩被他抱着，咯咯地笑起来，小手搂住他的脖子：“哥哥身上暖暖的！”

阿澈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在女孩的发间，肩膀微微颤抖。林砚知道，他在哭——虽然魂魄没有眼泪，但那份激动和委屈，却比任何泪水都要滚烫。

夕阳的金光穿过窗棂，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落在那朵被遗忘在地上的桃花上，落在林砚带着薄笑的嘴角上。

厨房里的药香漫出来，和院子里的桃花香混在一起，成了“忘尘”茶馆里，最温柔的气息。

林砚走过去，轻轻拍了拍阿澈的后背。

这次，他的指尖清晰地触碰到了布料的纹理。

“欢迎回来，阿澈。”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阿澈抬起头，眼眶通红，却笑得像个孩子。他看着林砚，清晰地喊出那两个字：

“师尊。”

这一次，不再是虚幻的回响，而是真实的、带着温度的声音。

就像三百年前，那个总跟在他身后的小神将，在桃花树下喊他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