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雨痕与新茶

第25章 雨痕与新茶

一场春雨来得突然，没等阿澈把晒在院里的草药收进屋檐，雨珠就噼里啪啦砸了下来。雪团正蹲在桃树枝桠上打盹，被雨一淋，像团被浇透的棉花糖，“嗷”一声蹿下来，直往林砚怀里钻。

“瞧你这点出息。”林砚笑着用帕子擦它湿漉漉的白毛，指尖触到灵狐项圈上的红流苏——萧珩留下的剑穗被雨水浸得更深了，像朵晕开的红梅。雪团抖了抖耳朵，把水珠甩到了阿澈脸上，逗得刚跑进来的小石头直笑。

“这雨来得巧，正好试试新茶。”林砚转身进了厨房，手里提着个油纸包，是苏珩从江南寄来的碧螺春，“雨前采的，说要配着雨声喝才够味。”

阿澈把淋湿的草药摊在灶台边，小石头已经生好了火，炉膛里的火苗舔着锅底，映得他脸红扑扑的。“林先生，这茶要怎么泡？要不要像上次煮云雾茶那样，放片桃花瓣？”

“碧螺春得用温水冲，不然会烫坏茶味。”林砚拿出套白瓷茶杯，杯沿很薄，像能盛住雨珠，“而且啊，得用刚接的雨水煮，江南人都这么喝。”

雪团大概是听见“江南”两个字，突然从林砚怀里跳下来，叼着他的衣角往院角跑——那里放着个陶缸，是平时接雨水浇花用的，此刻已经积了小半缸，水面漂着片桃花瓣。

“还知道帮着找水？”阿澈笑着揉了揉它的头，灵狐立刻蹭了蹭他的手心，尾巴尖还在滴水，却翘得老高，像在邀功。

林砚用竹勺舀了缸里的雨水，倒进砂锅里。雨声敲在锅盖上，叮叮当当的，和炉膛里的柴火声混在一起，倒像支轻快的调子。小石头趴在灶台边看，眼睛亮晶晶的：“原来喝茶还有这么多讲究？我在家喝的都是粗茶，抓一把扔进大茶壶里就行。”

“喝茶哪有什么定规。”林砚把茶叶倒进盖碗，“喜欢粗茶的醇厚，就用大壶泡；爱细茶的清润，就用小杯品。就像有人爱晴天晒草药，有人偏喜欢雨天煮茶——自己舒服最重要。”

说话间，锅里的水开了，冒着细密的白汽。林砚提起茶壶，温水沿着盖碗边缘慢慢注进去，碧螺春在水里轻轻舒展，像刚睡醒的嫩芽。茶香立刻漫了出来，混着雨气和灶膛里的草木香，清得让人鼻尖发痒。

雪团蹲在桌边，鼻尖凑到杯口闻了闻，突然打了个喷嚏——大概是茶香太浓，呛到了。阿澈笑着把它抱起来：“馋鬼，这是茶，不是桂花糕。”灵狐却不依，用爪子扒拉着阿澈的手腕，非要再闻闻，右眼的浅蓝光晕亮闪闪的，像藏着颗雨珠。

“给它也倒点？”小石头指着灶台上的空碗，“我家的狗就爱喝剩茶，说能败火。”

林砚刚要开口，就见雪团突然跳下桌子，叼着个空碟跑过来，放在林砚面前，还用爪子推了推——这灵狐竟真的要“喝茶”。

众人都笑了。林砚无奈，只好倒了小半碟温茶水，兑了些清水。雪团立刻凑过去，伸出舌头舔了舔，大概是觉得没味道，又抬头看林砚，喉咙里发出“嗷呜”的轻响，像是在说“不够甜”。

“没你的桂花糕甜。”阿澈把碟子里的水倒掉，换了块艾草糕放进去，“吃这个，别捣乱。”灵狐这才满意，叼着碟子跑到竹篮里，小口小口啃起来。

雨渐渐小了，屋檐上的水珠串成帘子，垂在院门口，把外面的巷口晕成了模糊的水墨画。老郎中背着药箱走进来，裤脚沾了些泥：“这雨好啊，能把地里的虫都淹死！林先生，有新茶没？给我来一杯暖暖身子。”

林砚刚泡好一壶，给老郎中递了一杯。茶汤在白瓷杯里泛着浅绿，像盛着半杯春天。老郎中抿了一口，眯起眼睛：“苏珩那小子寄来的碧螺春？比去年的更鲜！”

“他说今年江南雨水足，茶叶长得好。”林砚看向窗外，“还说等桃花谢了，就带些新采的龙井过来，让我们尝尝。”

小石头凑过来，小心翼翼地端起自己那杯：“我也能尝尝吗？”

“当然。”阿澈把茶杯往他面前推了推，“慢点喝，小心烫。”

小石头抿了一小口，眼睛瞬间亮了：“比我娘泡的粗茶香！像……像雨后的青草味！”

雪团从竹篮里探出头，大概是听见“青草”两个字，又叼着没吃完的艾草糕跑过来，把糕点放在小石头手边，像是在交换。

雨停的时候，夕阳从云缝里钻出来，照在院角的薄荷草上，水珠在叶尖闪着光。阿澈看见桃树下的青石板上，被雨水冲出些浅浅的痕迹，像天然的画。他突然想起听雪砚——那方砚台的石纹，大概也是这样被岁月的“雨水”慢慢磨出来的吧。

林砚把晾干的草药收进木柜，小石头在旁边帮忙擦茶杯，雪团蹲在柜顶上，看着他们忙碌，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柜面。

“等天晴了，我们去后山采野茶吧？”阿澈突然说，“上次听老郎中说，后山有片野茶园，雨过之后采最香。”

小石头立刻点头：“我去！我认识山路！还能帮着背竹篮！”

雪团像是听懂了，从柜顶上跳下来，用脑袋蹭阿澈的膝盖，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响——它大概是想起了上次跟着去山里找草药的事，那时候它还在松树上摘了个松果，被阿澈笑了半天。

林砚看着他们，指尖捻了捻刚收起来的茶叶，带着雨水的潮气。他突然觉得，这茶馆的日子就像这杯碧螺春，开始时或许平淡，可随着新的人、新的事慢慢“泡”进来，就变得有滋有味——有怕蛇却勤快的少年，有闯祸却暖心的灵狐，有远方朋友寄来的新茶，还有雨后初晴的阳光。

雪团突然跳上石桌，对着窗外叫了两声。众人看过去，只见天边挂着道淡淡的彩虹，刚好落在桃树枝桠间，像给这小院系了条彩色的丝带。

阿澈拿起一片刚被雨水打落的桃花瓣，放进空茶杯里。他想，明天要是晴天，就带着雪团和小石头去后山，采些野茶回来，再摘些野花，插在听雪砚旁边——这样，连砚台里的墨香，都会带着点雨后的清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