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夜影与烛火
入夜后的茶馆格外安静,只有灶膛里的余火偶尔发出“噼啪”声。阿澈在灯下给桃木匕首抛光,雪团趴在他脚边打盹,项圈上的红流苏随着呼吸轻轻晃动。林砚坐在对面翻药书,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带出淡淡的草药香。
突然,院墙外传来“沙沙”的声响,像有什么东西在扒拉泥土。雪团猛地抬起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右眼的浅蓝光晕缩成针尖大小——这是它感知到极凶戾气时才有的反应,比面对墨渊的黑雾时更紧张。
“不是寻常邪祟。”林砚合上书,指尖凝起微光,“带着尸气。”
话音刚落,院门上的铜环突然剧烈晃动,“哐当”一声撞在门板上。阿澈握紧匕首,借着灯光看见门板上映出个扭曲的影子,像团没有形状的黑雾,却长着无数只细小的爪子,正顺着门缝往里爬。
“是‘腐骨虫’!”林砚认出了这东西——三百年前昆仑墟浩劫时,魔族用尸体喂养的毒虫,聚在一起时像团黑雾,散开后能啃食骨头,连法器都能咬出痕迹。他立刻从药箱里拿出硫磺粉,往门缝里撒了一把。
门外传来“滋滋”的声响,像热油浇在冰上。那团黑影退了退,却没散开,反而撞得门板更响了,木屑簌簌往下掉。雪团突然跳上窗台,对着黑影低吼,项圈上的黑玉老虎烫得惊人,竟逼得黑影又退了半尺。
“它怕灵狐的精血!”林砚眼睛一亮,“阿澈,把听雪砚拿来!”
阿澈刚冲进后院,就听见“咔嚓”一声——门板被撞出个洞,几只指甲盖大的黑虫钻了进来,落在地上快速爬行,所过之处,青石板都被啃出细小的凹痕。
“小心!别碰它们!”林砚抓起灶台上的火钳,夹起一只虫子扔进炉膛。虫子遇火发出尖啸,化作一缕黑烟,却有更多的虫子从洞口钻进来,像条黑色的小溪。
雪团对着虫群喷出一口白雾——那是它情急之下动用的灵力,白雾落在虫群里,几只虫子瞬间冻住,却很快被后面的虫子啃食干净。灵狐的白毛在发抖,显然消耗了不少力气。
阿澈抱着听雪砚跑出来时,正看见一只腐骨虫爬向雪团的尾巴。他想都没想就挥出匕首,桃木刃劈在虫子身上,竟把它钉在了地上。那虫子扭动着,发出刺耳的声响,很快就不动了——桃木能驱邪,刚好克制这尸气所化的毒虫。
“用听雪砚的墨!”林砚接过砚台,指尖蘸了点残留的朱砂墨,往虫群里一弹。朱砂落在虫子身上,像泼了滚烫的油,瞬间燃起淡红色的火,连带着周围的虫子都被引燃了。
可腐骨虫太多了,烧掉一批,又有一批从洞口钻进来。门板的破洞越来越大,能看见外面那团黑雾在蠕动,像有无数只虫子在里面翻滚,看得人头皮发麻。
“得堵住洞口!”阿澈抱起墙角的木柴,往破洞那边堵。雪团也跳过去,用身体抵住木柴,尾巴紧紧贴着门板,黑玉老虎的光芒越来越亮。
林砚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冲进厨房,拿出那罐苏珩寄来的碧螺春。“这茶叶性烈,能克尸气!”他把茶叶撒在虫群里,又浇上热水。茶叶遇水舒展,竟散发出淡淡的金光,落在虫子身上,逼得它们纷纷后退。
“管用!”阿澈眼睛一亮,也跟着往虫群里撒茶叶。灶台上的热水壶很快见了底,虫群却还在源源不断地涌进来,门板的破洞已经能塞进一只手了。
雪团突然发出一声痛呼——一只漏网的腐骨虫咬到了它的尾巴,留下个细小的血洞。灵狐疼得跳起来,却没后退,反而用爪子拍死那只虫子,又挡回洞口前。
“雪团!”阿澈想去帮它,却被林砚拦住。“别分心!它的血能逼退虫群,我们得趁机找虫巢!”林砚盯着门外的黑影,“腐骨虫不会自己聚集,一定有人在操控它们!”
他突然想起什么,抓起听雪砚往院墙上一扣。砚台底的“砚”字金光大盛,映出墙外的景象——巷口的老槐树下,蹲着个穿黑袍的人,手里捧着个陶罐,罐口正不断涌出黑雾,正是腐骨虫的源头。
“是墨影阁的余孽!”林砚认出那人袖口的花纹,“他在罐子里养了虫后,只要虫后不死,腐骨虫就杀不尽!”
阿澈看着雪团尾巴上的血洞,又看了看不断涌来的虫群,突然抓起一把硫磺粉,对着门外大喊:“雪团,帮我!”
灵狐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猛地跳起来,对着门外喷出一团白雾。白雾暂时冻住了黑雾,阿澈趁机抓起匕首,踩着木柴从破洞钻了出去,直奔老槐树。
黑袍人没想到他会冲出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操控着腐骨虫朝阿澈扑去。阿澈却不躲,只是把硫磺粉往陶罐里一撒——罐口的黑雾瞬间炸开,里面传来虫后的尖啸。
“就是现在!”林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澈转身挥出匕首,桃木刃劈在陶罐上,竟把陶罐劈成了两半。罐里的虫后掉在地上,是只拳头大的黑虫,刚想爬走,就被追出来的雪团一口咬住。
虫后发出最后一声尖啸,化作黑烟消散了。周围的腐骨虫像断了线的木偶,纷纷掉在地上,不再动弹。
阿澈瘫坐在地上,才发现手臂被虫子划了道血痕。雪团跑过来,用舌头舔他的伤口,尾巴上的血洞还在渗血,却摇得欢快。
林砚走过来,用听雪砚的墨汁涂在阿澈和雪团的伤口上。墨汁接触到皮肤,传来清凉的感觉,伤口很快就不疼了。“这墨里有昆仑墟的灵气,能中和尸毒。”
黑袍人早就没了踪影,只留下个破碎的陶罐。老槐树的树干上,被腐骨虫啃出密密麻麻的凹痕,像被蛀空的朽木。
回到茶馆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小石头抱着药箱跑进来,是老郎中不放心,让他过来看看。少年看见满地的虫尸和门板上的破洞,吓得脸都白了,却还是强装镇定地拿出药膏:“我、我会包扎!师父教过我!”
雪团趴在阿澈怀里,舔着被包扎好的尾巴,眼睛眯成了线。阿澈摸着灵狐的白毛,突然觉得刚才的凶险像场梦,只有手臂上的轻痛和灵狐尾巴上的纱布在提醒他,刚才是真的差点被腐骨虫啃成白骨。
林砚正在修补门板,晨光透过破洞照在他身上,像给他镀了层金边。“以后晚上要把硫磺粉撒在院门口。”他头也不抬地说,“腐骨虫怕这个,短期内不会再来了。”
阿澈看着窗外的晨光,突然笑了。不管是三百年前的浩劫,还是现在的腐骨虫,好像再凶险的处境,只要身边有师尊,有雪团,有这些愿意帮忙的人,就总能闯过去。
雪团打了个哈欠,把脑袋埋进阿澈的衣襟。它大概是累坏了,连平时最在意的桂花糕都没看一眼。阿澈轻轻摸着它的背,心里踏实得很——只要这灵狐还在,这茶馆还在,再恐怖的生物,也吓不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