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氏家族的熔炉房,常年被一股灼热的铁腥气笼罩。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越过院墙,就被蒸腾的热浪扭曲成模糊的光斑。十几座青铜熔炉里,赤红的铁水在炉膛里翻滚,映得工匠们黝黑的脸庞发亮。铁砧被大锤敲得“叮当”作响,火星四溅,落在地上的炭灰里,瞬间熄灭。墙角的兵器架上,整齐码着刚锻造好的刀枪剑戟——有丘氏家族代工的长枪,枪杆裹着防滑的鲛鱼皮;有洛氏自研的宽背刀,刀身泛着冷冽的寒光;还有几柄镶着翡翠的短剑,是碧氏家族定制的护身兵器,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丝绒垫上,透着几分精致。
“再加把劲!这批长枪得赶在日落前交货!”洛氏的工头扯着嗓子喊,手里的铁钳夹着一块烧红的铁坯,往铁砧上一放,大锤落下,又是一串火星。
可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兵器架上,一柄丘氏锻造的长枪突然“嗡”地一声轻颤,枪尖泛着诡异的红光。没等工匠反应过来,它竟自主从架上直立起来,枪杆猛地一甩,像条蓄势待发的蛇,朝着最近的一个年轻工匠刺去!
“小心!”工头眼疾手快,一把将那工匠推开,可自己的胳膊还是被枪尖划了道深口子,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这还只是开始。
紧接着,更多的兵器动了起来。宽背刀从架上滑落,在地上“哗啦”滑行,刀刃朝上,直劈向工匠的脚踝;镶着翡翠的短剑挣脱丝绒垫,剑尖对准人群,发出“咻咻”的破空声;甚至连墙角堆着的几柄斧头,都像长了腿似的,朝着熔炉房的木门撞去,似乎想堵住所有人的退路。
“兵器活了!兵器叛乱了!”有人尖叫着往门外跑,却被迎面飞来的短匕擦着耳朵钉在门框上,吓得瘫坐在地。熔炉房里瞬间乱成一团,铁砧翻倒,铁水泼洒,惨叫声、兵器碰撞声、火焰燃烧声混在一起,像一场失控的噩梦。
消息传到洛氏前院时,陶逐叶正和章松怡、楠幽寒讨论深海巨兽的事。听到“兵器自主攻击人”,三人脸色骤变,起身就往熔炉房赶。方挞柠抱着煤球,也吵着要去,沈辰安无奈,只能快步跟上,护在她身边。
刚到熔炉房门口,就见一柄斧头“哐当”撞在门框上,木屑飞溅。里面的工匠们缩在角落,看着那些飞舞的兵器,瑟瑟发抖。
“怎么回事?”陶逐叶拔出腰间长剑,剑气劈开迎面而来的一柄短剑,剑刃相撞,发出刺耳的脆响。
洛氏家族的族长洛琛脸色惨白,指着那些失控的兵器:“是丘氏代工的兵器先动的手!可其他兵器也跟着疯了……你看它们身上!”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些飞舞的兵器上,都镶着一块小小的翡翠,有的在剑柄,有的在枪尖,此刻正泛着淡淡的绿光。章松怡的金银异瞳微微一缩,她快步上前,避开扫来的刀光,指尖轻轻碰了一下一柄短剑上的翡翠。
“是碧氏家族的翡翠。”她沉声道,指尖传来一丝冰凉的触感,翡翠里似乎藏着微弱的气流,“但这气流不对劲,带着毒性。”
话音刚落,角落里突然传来一阵抽搐声。一个被兵器划伤的工匠,此刻正蜷缩在地上,嘴唇发紫,浑身发抖,嘴角还溢出白色的泡沫。沈辰安连忙走过去,扶起那工匠,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又闻了闻他伤口的气味,脸色凝重:“是闫氏家族的烟叶毒。这种毒藏在植物汁液里,接触皮肤会引发抽搐,若是渗入血液,半个时辰内就会昏迷。”
“碧氏的翡翠,闫氏的烟叶毒……”楠幽寒摇着折扇,目光落在那些兵器上,“丘氏锻造这些兵器时,怕是加了不该加的东西。”
洛琛立刻让人把丘氏家族的锻造师丘石带了过来。丘石是个五十多岁的汉子,双手布满老茧,此刻却脸色发白,眼神躲闪,不敢看众人。
“丘石!你老实说,这些兵器里到底加了什么?”洛琛厉声质问。
丘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身体抖得像筛糠:“我……我也是被逼的!有人拿着我家人的性命威胁我,让我在锻造时,把碧氏的翡翠镶进去,再注入闫氏的烟叶毒……还让我加了芝氏家族的‘活木液’!”
“活木液?”章松怡抬头,“芝氏的活木液能让草木拥有短暂的意识,你加在金属里?”
“是……那人说,活木液混着玄铁,能让兵器有‘自己的想法’,变成‘认主的利器’。”丘石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当时不敢不同意,可没想到……没想到它们会攻击人啊!”
就在这时,一柄失控的长枪突然调转方向,朝着躲在沈辰安身后的方挞柠刺去!枪尖泛着红光,速度极快,方挞柠吓得闭上了眼睛,煤球也炸毛尖叫。
“小心!”
章松怡的声音骤然响起。她足尖在地上一点,身形如电,腰间的长刀瞬间出鞘,寒光闪过,精准地劈在长枪的枪杆上!
“咔嚓!”
长枪被拦腰斩断,上半截枪杆带着枪尖,“哐当”落在地上。可让人没想到的是,那断了的枪尖竟没有停下,反而在地上“嗡”地一声旋转起来,枪尖突然转向,朝着不远处的陶逐叶刺去!
“陶兄!”楠幽寒惊呼一声,折扇下意识地挡在陶逐叶身前。
陶逐叶也愣住了,他看着那朝自己飞来的枪尖,下意识地举起长剑格挡。可就在剑刃即将碰到枪尖时,枪尖突然停住了,在他的剑前微微颤动,像是在确认什么。
众人都惊呆了,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章松怡收刀回鞘,走到陶逐叶身边,看着那停在剑前的枪尖,金银异瞳里闪过一丝了然:“是剑气。”
“剑气?”陶逐叶不解。
“这兵器被活木液赋予了意识,会认主——认的是与它剑气同源的人。”章松怡指尖拂过陶逐叶的剑刃,那剑是陶家祖传的,剑身刻着细密的云纹,“你这把剑,和我这柄刀,用的是同一处矿山的玄铁,锻造时又受了同一位老工匠的指点,剑气本源相通。我刚才斩它时,剑气留在了枪尖上,它便循着同源的剑气,找到了你。”
说着,她抬手,指尖掠过那枪尖。枪尖的红光瞬间黯淡下去,“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彻底没了动静。
其他失控的兵器,似乎也受了影响,动作渐渐迟缓,最后“哐当哐当”落在地上,翡翠里的绿光也渐渐消失。
熔炉房里终于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工匠们粗重的呼吸声和空气中弥漫的铁腥与血腥气。丘石瘫坐在地上,冷汗湿透了衣衫。洛琛看着满地狼藉的兵器,脸色复杂。
陶逐叶握着自己的剑,看着章松怡,心里满是疑惑:他和她的兵器,竟有这样的渊源?那威胁丘石的人,又到底是谁?
楠幽寒捡起一块镶着翡翠的短剑,指尖拂过上面的毒痕,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用碧氏的翡翠,闫氏的烟叶毒,芝氏的活木液……这人倒是把各家的东西都凑齐了,分明是想让我们互相猜忌,自乱阵脚。”
沈辰安扶着眼镜,目光落在地上的兵器上:“而且,他能调动这么多家族的东西,背后的势力,恐怕比我们想的还要大。”
方挞柠抱着煤球,走到那柄断枪前,踢了踢枪杆,小声道:“还好松怡姐姐厉害,不然我们今天都要被这些兵器戳成筛子了。”
章松怡没说话,只是看向熔炉房深处那座还在燃烧的大熔炉。炉火映在她的金银异瞳里,像两团跳动的火焰,却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威胁丘石的人,引深海巨兽的人,布下财富幻象的人……这些看似分散的事件,此刻似乎都被一根无形的线串了起来。而这根线的另一端,正藏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等着将他们所有人,都拖入更深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