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的裂缝

陆川住院的第七天，林深在储物柜深处翻出了那本褪色的日记本。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半张皱巴巴的诊断书，日期停留在三年前——正是他转校的前一年。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将"肌萎缩侧索硬化症疑似病例"几个字映得忽明忽暗。

"你在看什么？"唐雨柔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吓得林深手一抖，诊断书飘落在地。女孩捡起纸张，瞳孔猛地放大："这是......陆川的？"她捂住嘴，睫毛剧烈颤动，"所以他每次剧烈运动后都咳血，是因为......"

"嘘！"林深慌乱地捂住她的嘴，目光警惕地扫过走廊。消毒水的气味里，传来苏晚和陈昊说笑的声音。他将诊断书塞回日记本，低声说："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唐雨柔的眼眶瞬间红了，她想起暴雨夜陆川咳在猫屋框架上的血，想起少年总把止咳糖浆藏在篮球鞋里的模样。

与此同时，病房里的周妍正笨拙地削着苹果。水果刀在她指尖打滑，差点割破皮肤。陆川看着她涨红的脸，突然笑出声："堂堂周家千金，连苹果都不会削？"周妍瞪他一眼，却悄悄把削得坑坑洼洼的苹果块里带皮的部分挑出来："吃你的！多管闲事。"

窗外突然传来野猫的叫声。陆川挣扎着要起身，被周妍一把按住："医生说你再乱动，就不让你出院了！"她别过脸，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唧，"猫屋那边我让人盯着呢......你昏迷的时候，有只三花猫天天守在窗台，跟等主人的狗似的。"

深夜，苏晚坐在陆川床边整理新的工程图。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图纸上投下细长的阴影。她想起白天在医院花园撞见的一幕：林深和唐雨柔蹲在角落，女孩哭得肩膀发抖，少年攥着诊断书的手指关节发白。图纸边缘的铅笔字被她无意识地画得很深，洇透了下一页。

"在忙什么？"陆川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苏晚差点打翻水杯。少年苍白的脸上挂着笑，却难掩眼底的疲惫，"别皱眉，再皱就成小老太太了。"他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素描本，翻到林深画的那页，"其实......我早该告诉你们的。"

苏晚沉默着握住他冰凉的手，触到手腕处凸起的针孔。走廊传来值班护士的脚步声，混着远处野猫的呜咽。这一刻，她忽然明白，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秘密，就像暴雨中的猫屋，看似坚固的外表下，藏着无数需要被温柔触碰的裂痕。而他们要做的，或许就是成为彼此的光，照亮那些不敢示人的角落。空气凝滞得能听见陆川微弱的喘息。苏晚刚要开口，病房门突然被撞开，陈昊抱着篮球冲进来，橡胶鞋底在地面擦出刺耳声响："医生说你恢复得不错！等出院了咱们......"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看着苏晚泛红的眼眶，又瞥见陆川腕间的针孔，喉结剧烈滚动。

林深和唐雨柔紧跟着出现在门口。唐雨柔手里攥着皱巴巴的纸巾，林深则将那本藏着诊断书的日记本背在身后，指节在帆布包上压出青白。陆川扫过众人紧绷的神情，突然轻笑出声，震得输液管微微晃动："都摆着丧脸做什么？我又不是要咽气了。"

"你还笑得出来！"唐雨柔突然崩溃大哭，冲到病床边捶打他的肩膀，"为什么不早说？咳成那样还要去搬木板，你不要命了吗？"陆川愣住，这是他第一次见总是元气满满的唐雨柔失控。女孩滚烫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像烧穿冰层的火。

陈昊突然将篮球狠狠砸向墙壁，咚的声响惊得走廊护士探头张望。"你把我们当什么？"他声音发闷，转身时苏晚看见他通红的眼眶，"一起搭猫屋、在暴雨里拼命的算什么？塑料兄弟情吗？"陆川张了张嘴，却被林深打断。

"我老家的祠堂......"少年抱着日记本上前，声音轻得像风，"每年修缮时，老人们总说裂痕不用全补上。"他翻开本子，露出夹在其中的诊断书，"有些秘密，就像梁柱里的蛀虫，越藏越伤人。"窗外的野猫又叫了一声，这次带着悠长的哀鸣。

周妍突然抓起书包夺门而出，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慌乱的节奏。陆川挣扎着要起身，输液架被带得摇晃。"别追。"苏晚按住他，目光望向周妍消失的方向，"她削苹果时，把最甜的芯都挑给你了。"

深夜的病房只剩下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陆川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光影，开口打破沉默："三年前确诊时，我以为人生完了。"他转头看向守在床边的伙伴们，"直到看见你们在暴雨里，为了几只野猫拼得浑身是伤......"

晨光刺破云层时，周妍提着保温桶出现在病房门口。她的眼睛肿得像核桃，却梗着脖子把食盒推过去："乌鸡枸杞汤，补你的破肺！"林深悄悄把诊断书放在陆川枕边，唐雨柔开始用彩色绷带装饰输液架，陈昊把篮球拍得震天响："等你出院，单挑三局！"

苏晚望着窗外初升的太阳，忽然想起林深说的话。那些藏在暗处的裂痕，或许真的会在某一天，成为让阳光肆意流淌的通道。而此刻，温暖的光正透过病房的玻璃，温柔地包裹着五个彼此守护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