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家老宅的阁楼积了层薄灰，月光从老虎窗斜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像块被打碎的银镜。
黑瞎子用脚尖踢开脚边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箱，箱盖“吱呀”一声掀开，露出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线装书。“我说小花，你家这阁楼比吴邪那铺子还像废品回收站。”他随手抽出一本泛黄的《湘西异闻录》，指尖捻着书页抖了抖，扬起的灰尘在光柱里跳舞。
解雨臣没理他，正蹲在一个巨大的樟木箱前翻找。箱子里装的是解九爷当年留下的卷宗，纸张脆得像风干的树叶，他翻得极轻，生怕碰碎了什么。“你要是嫌呛，可以出去等。”
“那哪儿行，”黑瞎子凑过去，学着他的样子蹲下来，墨镜几乎要碰到解雨臣的发顶，“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少了我这个主力。”
解雨臣侧头避开他的呼吸，指尖在一份标着“民国二十三年”的卷宗上停住。卷宗里夹着一张更古老的地图残片，上面的纹路虽然模糊，但能看出与手中惊蛰纹地图同源的扭曲弧度。“找到了。”
他刚想把残片抽出来，头顶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阁楼年久失修的横梁上，一个半悬着的木箱不知被什么震了一下，正晃晃悠悠地往下坠，箱底对着解雨臣的后背。
解雨臣的注意力全在卷宗上，压根没察觉。
就在这时，黑瞎子忽然伸手，看似随意地搭在他的肩上，将他往旁边一拉。几乎是同时，那个沉重的木箱“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木屑和里面的旧账本撒了一地。
“啧，老东西就是不结实。”黑瞎子收回手，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语气轻松得像在说天气。
解雨臣站起身，看了一眼地上的碎木，又转头看向黑瞎子。对方正吹着口哨翻另一本旧书，仿佛刚才那一拉只是无意识的动作。
“谢了。”解雨臣低声说，声音轻得像怕惊动了阁楼里沉睡的灰尘。
黑瞎子抬了抬眉，没回头：“跟我客气什么？真砸坏了小花爷，谁给我带路摸陵去。”
解雨臣没再说话，重新蹲下身，将那张地图残片小心翼翼地取出来。这次他把残片和之前的半张地图拼在一起，虽然还缺了一角，但完整的轮廓已经显现出来——那不是任何已知山脉的走势，更像是一张被刻意简化的方位图，图的右下角用极小的篆字写着三个字：雷纹寨。
“雷纹寨？”黑瞎子凑过来看，“这名字倒是跟你那惊蛰纹对上了。”
解雨臣指尖点在“雷纹寨”三个字上：“湘西的废弃苗寨，据说几十年前突然人去楼空，只留下满寨的诡异纹路。”他顿了顿，想起刚才掉落的木箱里散落的账本，“我小时候听爷爷提过，雷纹寨的人自称‘雷纹族’，能通‘天雷’，会用一种特殊的纹路记录秘术。”
黑瞎子拿起那本《湘西异闻录》，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插画：“你看这个。”
插画上画着一个穿着苗族服饰的人，正在岩壁上刻画纹路，那纹路与惊蛰纹如出一辙。旁边的注解写着：“雷纹族以雷为神，刻惊蛰纹于寨中，谓能镇邪，亦能引陵中物。”
“引陵中物？”解雨臣皱眉，“你的意思是，这雷纹寨本身就是惊蛰陵的入口？”
“不然呢？”黑瞎子合上书，“哪有那么巧的事，满寨的纹路跟你地图上的一样，还偏偏叫‘雷纹寨’。我猜啊，那惊蛰陵就在寨底下，被雷纹族用秘术藏了几十年。”
解雨臣沉默地看着拼合的地图，月光照在他脸上，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十年前的疑案，爷爷日记里的“惊蛰”，陈皮阿四的旧部，雷纹族的秘术……所有的线索像散落的珠子，终于被这张地图串成了一条线。
“看来，我们得去趟湘西了。”他说，语气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笃定。
“正合我意。”黑瞎子笑起来，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罗盘，放在地图上，“不过出发前，得先准备点东西。苗寨里的虫子，可比东南亚的厉害多了。”
解雨臣瞥了他一眼：“你经验丰富，准备工作就交给你了。”
“嘿，合着我不光是主力，还得兼后勤？”黑瞎子故作不满地挑眉，“那小花爷得给点加班费吧？”
“加班费没有，”解雨臣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不过到了苗寨，要是你被虫子咬了，我可以考虑给你涂点药膏。”
黑瞎子看着他转身下楼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阁楼里的月光依旧安静，落在拼合的地图上，仿佛在无声地预示着，一场关于雷纹与惊蛰的风暴，即将在湘西的深山里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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