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之跃

地下河上横跨着一座石桥，桥身由青黑色的巨石砌成，上面爬满了墨绿色的苔藓，湿滑得几乎站不住脚。更要命的是，石桥的正中央有一道巨大的断裂口，宽约三米，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漆黑河水，水流撞击岩石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令人心悸的回响。

“看来，老天爷想考考咱们。”黑瞎子吹了声口哨，语气轻松，眼神却在仔细打量着断裂的桥面。

解雨臣的眉头紧锁，他走到断裂口边缘，探头往下看了看。河水黑得像墨，根本看不清深浅，只感觉到一股寒气从下方蒸腾上来，带着浓重的腥气。“跳过去？”他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不然呢？”黑瞎子挑眉，“难道你想游过去？别忘了下面还有不少‘老朋友’。”他指的是刚才在河底看到的那些骸骨，谁知道下面还藏着什么东西。

解雨臣没有说话，目光落在了黑瞎子的肩膀上。虽然经过了包扎，但伤口肯定还在隐隐作痛，刚才的激战已经让他流了不少血，现在还要做这种需要爆发力的动作……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黑瞎子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故意做出轻松的样子：“放心，这点小伤不碍事。”

话音未落，他后退几步，助跑，纵身一跃。

动作干净利落，像一只掠过水面的黑色水鸟。在空中划过一道流畅的弧线后，他稳稳地落在了石桥的另一端，只是落地时，肩膀微微晃动了一下，显然还是牵动了伤口。

“看，没问题吧。”黑瞎子转过身，朝解雨臣伸出手，脸上挂着惯有的笑容，“过来吧，小花爷，别让黑爷等太久。”

解雨臣看着他伸出的手。那只手骨节分明，指尖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此刻正沐浴在头灯的光线里，像是在发出无声的邀请。他又看了看黑瞎子的肩膀，那里的绷带似乎又渗出了一点深色的印记。

“你的肩……”

“嗨，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痛算什么。”黑瞎子打断他，手腕轻轻晃了晃，“快点，我这手举着怪累的。放心，摔不死你家黑爷。”

解雨臣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顾虑。他知道，黑瞎子从来说一不二，更不会在这种时候逞强。而且，他相信黑瞎子的实力，也相信……他不会让自己掉下去。

他后退几步，调整好呼吸，然后像黑瞎子一样，纵身跃出。

失重感只持续了短短一秒，预想中的坠落没有到来。他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双臂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腰，将他稳稳地接住。

是黑瞎子。

两人贴得极近，几乎能感受到彼此胸腔里传来的心跳声。解雨臣的脸离黑瞎子的颈窝只有几厘米的距离，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药膏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他们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在幽暗的地下空间里，仿佛成了唯一的声音。

黑瞎子的手臂还环在他的腰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带着一种灼人的热度。解雨臣能感觉到他手臂肌肉的紧绷，显然为了稳住他，还是用了不小的力气，尤其是受伤的那一侧肩膀，似乎在微微颤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立刻分开。解雨臣的目光落在黑瞎子的锁骨处，而黑瞎子的视线，似乎落在了他的发顶。

过了几秒，还是黑瞎子先松开了手，轻咳了一声，打破了这份微妙的沉默：“站稳了，小花爷。”

解雨臣这才回过神，连忙站稳身体，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根有些发烫，连忙抬手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多谢。”他低声说，声音有些不自然。

“谢什么，”黑瞎子笑了笑，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咱们谁跟谁啊。”

这句“谁跟谁啊”说得轻描淡写，却像一颗石子投入解雨臣的心湖，漾起一圈圈涟漪。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抬头看了黑瞎子一眼，对方也正好在看他。四目相对，头灯的光线在彼此眼中跳跃，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却又难以言说。

“走吧。”最终，还是解雨臣先移开了视线，率先迈步向前走去。

黑瞎子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深了些，快步跟了上去。

石桥另一端的通道幽深而黑暗，但两人的脚步却比之前更加坚定了。刚才那一跃，不仅跨越了断裂的桥面，更像是跨越了两人之间那道无形的隔阂，让某种名为“信任”的东西，在彼此心中扎得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