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裹着桂花的甜香,往教学楼里钻。林颂晚抱着刚领的新书,指尖被纸页边缘磨得发烫,脚步放得极轻,像怕惊扰了走廊里漂浮的尘埃。
她习惯性地盯着地面——走廊地砖缝里卡着半片枯叶,是上周台风天从窗外刮进来的,她记了三天。
“借过!”
身后突然炸开一声男生的喊,带着点没睡醒的沙哑。林颂晚还没来得及侧过身,胳膊就被一股力道撞得一歪,怀里的书哗啦啦散了一地。
最底下那本语文书滑得最远,封皮朝上,被一只白色运动鞋轻轻踩住了角。
“对不住!”
声音就在头顶。林颂晚蹲下去捡书,手指刚碰到一本数学练习册,另一只手先她一步捞了起来。那只手骨节分明,指甲缝里还沾着点蓝黑墨水,手腕上搭着的校服外套晃了晃,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T恤领口。
她顺着那只手往上看,撞进一双带着歉意的眼睛里。男生很高,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乱糟糟,几缕垂在眉峰上。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切进来,在他左边嘴角的梨涡里打了个转,又漫到她手背上。
是陆明洲。
这个名字像颗浸了温水的糖,在林颂晚舌尖悄悄化开一点甜。她知道他,隔壁三班的,上次运动会跑三千米时,校服拉链崩开了还在往前冲,最后冲线时差点摔在草坪上,被一群人笑着架起来。
“都怪我,赶时间。”陆明洲把捡好的书递过来,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像有片羽毛轻轻扫过。他语速有点快,“刚被老班堵在办公室改作业,差点迟到。”
林颂晚接过书,指尖蜷了蜷,把书往怀里抱得更紧。“没、没事。”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气,怕自己一用力,这短暂的对视就会碎掉。
陆明洲又捡起那本被踩了角的语文书,吹了吹封皮上的灰,递过来时忽然笑了:“幸好没踩脏,看你宝贝得紧。”
他笑起来的时候,那道梨涡更深了些,像盛着刚才漏进来的阳光。
林颂晚低下头,没敢再看,往后退了半步:“那我……先走了。”
“嗯,慢点。”陆明洲往旁边让了让,校服外套的下摆扫过她的书包带。
她转身往楼梯口走,后背像长了眼睛,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发顶。走到二楼平台时,林颂晚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陆明洲已经转身往走廊另一头走了,校服外套搭在肩上晃晃悠悠,书包带子斜挎着,像只刚睡醒的大猫。
怀里的书突然硌了一下。她低头,发现最上面那本英语书里夹着张纸条,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一角,边缘毛毛躁躁。
上面用蓝黑笔写着三个字,笔画有点潦草,末尾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对不起。
林颂晚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把纸条小心地抽出来,叠成小小的方块,塞进校服领口内侧。布料贴着锁骨,那点纸角硌得人心里发痒,像有只小蚂蚁顺着血管,慢慢爬向左边的胸口。
楼下的预备铃响了,她抱着书快步跑下楼梯。风从敞开的窗户涌进来,掀起她的校服衣角,也吹动了走廊里那棵桂花树的枝桠,细碎的花瓣簌簌往下掉,落在她刚才站过的地方,像谁没说出口的、轻飘飘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