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风带着初夏的凉，从走廊窗缝溜进教室，掀起林颂晚摊开的习题册一角。她盯着那道解析几何题，铅笔在草稿纸上悬了许久，最终还是泄气地搁在桌面。
“又卡壳了？”陆明洲的声音从斜后方飘过来，轻得像怕惊散了空气中的粉笔灰。他刚收完作业，校服领口沾了点粉笔末，走到她桌旁时，带起一阵淡淡的薄荷皂香。
林颂晚把习题册往他那边推了推，指腹点着抛物线的图像：“你看这道题，明明算到第三步还是对的，怎么求准线就偏了？”她的数学笔记记得工工整整，唯独解析几何这章，页边空白处画满了问号。
陆明洲拉过旁边的空椅子坐下，骨节分明的手指点在她写的步骤上：“这里，标准式转换时符号错了。”他的指尖离她的字迹很近，几乎要碰到她写的那个“-”号，“就像走路时拐错了弯，哪怕前面走得再直，终点也会偏。”
林颂晚低头去看，果然在二次项系数那里多写了个负号。她懊恼地咬了咬下唇，耳尖却悄悄热起来——刚才他弯腰时，额前的碎发扫过她的练习册，落下一小片浅淡的阴影。
“重新来。”陆明洲把自己的草稿本推给她，“先写标准式，再找参数p，一步一步来。”他的草稿本上画着各种颜色的辅助线，红色标重点，蓝色画辅助圆，连抛物线的开口方向都用箭头细细标了出来。
林颂晚握着铅笔，这次写得格外慢。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里，能听见他轻轻翻动书页的声音。写到求焦点坐标时，她犹豫着抬头，正好撞见陆明洲的目光——他没看题，正望着窗外，月光落在他侧脸上，把睫毛的影子投在颧骨上，像停着只浅色的蝶。
“看我干什么？”他忽然转过头，眼底盛着点笑意，“算错了？”
“没、没有。”林颂晚连忙低头，铅笔在纸上顿了一下，留下个小小的墨点，“就是……不知道准线方程对不对。”
陆明洲凑过来，肩膀轻轻碰到她的胳膊。他的呼吸落在她耳边，带着点温温的热气：“准线是x=-p/2，你看这里的p是正数，所以符号……”
他的声音混着窗外的虫鸣，像浸了水的棉花，软乎乎地裹住耳朵。林颂晚听着听着，忽然觉得那串原本枯燥的公式，好像也变得没那么难记了。等她算出最终答案，发现和参考答案分毫不差时，忍不住“呀”了一声，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子。
“厉害啊。”陆明洲把她的草稿本推回来，指尖在那个正确的准线方程上敲了敲，“比上次快了三分钟。”
“还不是你教得好。”林颂晚小声说，忽然发现他的草稿本上，除了各种几何图形，还画着小小的简笔画——有只歪头的猫，有棵潦草的树，还有个拿着铅笔的小人，眉眼像极了自己。
她正看得发怔，陆明洲忽然合上本子：“给你个东西。”他从书包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我整理的解析几何公式表，还有……一些易错点。”
信封里装着几页打印纸，边缘裁得整整齐齐，后面还粘着张手写的便签：“抛物线开口方向记不住的话，就想成往数字大的方向跑——比如y²=2px，x越大y越远，所以开口向右。”字迹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箭头，憨得可爱。
林颂晚捏着那张纸，指尖触到纸页上浅浅的折痕，忽然想起上周他帮老师搬作业本时，路过她座位，特意多留了两秒看她的错题。
“谢谢。”她抬头时，正好看见陆明洲的耳尖泛着红，像被窗外的月光染透了。
“不客气。”他站起身，把椅子推回原位，“我先回去了，有不会的……”
“明天还能找你吗？”林颂晚的声音比刚才更轻，像怕被风卷走。
陆明洲在门口停了脚步，回头时月光恰好漫过他的肩头，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铺到她的习题册旁。
“随时。”他说。
晚自习的铃声打响时，林颂晚把那张公式表夹进习题册。窗外的月光越发明亮，顺着书页的纹路慢慢漫进去，像谁悄悄埋下的伏笔，温柔得让人心头发烫。她忽然拿起铅笔，在便签纸的空白处画了个小小的对勾，笔尖落下时，仿佛能听见月光落在纸页上的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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