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已深，墙上的挂钟刚跳过十一点半，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轻响。尹砚辞推门进来时，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暖黄的落地灯，将沙发上的人影勾勒得格外柔和。

　　尹漾正窝在沙发里，怀里抱着个白瓷盘，唐姨洗好的葡萄颗颗饱满，裹着层薄薄的水珠，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他白天几乎把觉都补够了，此刻精神得很，嘴角噙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手指捻起葡萄往嘴里送，眼睛却黏在电视屏幕上，连尹砚辞走近都没察觉——下午尹砚辞的电话一个没接早被这逗人的综艺和清甜的葡萄味冲得一干二净。

　　沙发垫发出细微的下陷声时，尹漾才懒懒抬了下眼皮。见是尹砚辞，他连坐姿都没换，只把怀里的葡萄盘往对方膝头一推，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亲昵：“替我拿会儿，敢偷吃一颗试试。”

　　话音未落，人已趿着拖鞋跑到饮水机旁。玻璃杯接水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端着两杯水回来，先把其中一杯递到尹砚辞面前，自己那杯则被捧在手心，仰头“吨吨”灌下去，喉结滚动得又快又急，末了还带着点水汽打了个轻嗝，活像只没心没肺的小兽。

　　“今天怎么不接我电话？”尹砚辞的声音浸在夜里，带着点未散的寒气，显然没打算轻易揭过。

　　尹漾刚把空玻璃杯搁在茶几上，闻言挑眉看他，理直气壮得很：“睡觉啊。”他指尖还沾着葡萄汁，随意在裤子上蹭了蹭，“赶了一天的路，半夜还被饿醒过一次，今天起不来不是天经地义？”

　　“醒了呢？”尹砚辞追问，目光落在他脸上，没移开，“醒了也没想起来回个电话？”

　　“忘了。”尹漾说得干脆，心里却在偷乐——早上杨翊还给他支招，说对付尹砚辞就得这样，先硬气点晾着，等双方气头过了，他再随便递个台阶，对方保准顺着下来。这么一想，他腰杆更直了，哪怕此刻正惹着人，也半点不见怯意，反倒有点故意逗弄的坦然。

　　这话像颗小石子，精准地堵在了尹砚辞喉咙口。他原本攒了些话要问，被这轻飘飘的“忘了”一噎，竟一时卡了壳。片刻后，才从齿缝里挤出句：“睡成这样，终究不是什么好习惯。”语气里的火气淡了些，倒添了点说不清的无奈。

　　尹漾嗤笑一声，往沙发里缩了缩，脚蹬着抱枕晃悠：“总比某些人忙到半夜强。”他伸手去够尹砚辞怀里的葡萄，指尖刚碰到盘沿，就被对方按住了手背。

　　“明天早起吃早饭。”尹砚辞的指腹带着点凉意，语气不容置喙。

　　尹漾挣了挣没挣开，索性耍赖似的往他胳膊上靠：“凭什么？我又不上学不上班。”葡萄的甜香混着对方身上淡淡的雪松味飘过来，他忽然觉得这僵持的架势有点好笑，“再说，我成年了你管得着吗？”

　　尹砚辞低头看他，落地灯的光晕在他睫毛上投下浅影：“管不着？”他忽然倾身，在尹漾错愕的目光里捻起颗葡萄，慢悠悠塞进自己嘴里，“那是不是你的零花钱我也不用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