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闹钟在清晨六点准时响起时，尹漾几乎是立刻睁开了眼。喉咙里的干涩感彻底消失了，头也不再发沉，阳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手背上，暖得恰到好处。

　　他坐起身，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轻响。尹砚辞已经醒了，正支着肘看他：“感觉怎么样？”

　　“好全了。”尹漾活动了下手腕，掀开被子下床时，脚步轻快得像踩在棉花上。镜子里的少年脸色恢复了红润，眼下的青黑也淡去了，只是额前的碎发被睡得有些凌乱。

　　尹砚辞跟过来，伸手替他理了理头发。指尖带着刚睡醒的微温，划过耳廓时，尹漾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惹得对方低笑了声：“去洗漱，早饭做了虾仁粥。”

　　厨房飘来白粥的清香，唐姨今早上带来的土鸡蛋在灶台上放着，壳上还沾着点泥。尹漾刷牙时，听见身后抽油烟机启动的声音，探出头看，尹砚辞正把鸡蛋打进热油里，金黄的蛋液瞬间鼓起边缘，带着焦香漫开来。

　　“今天要去学校？”尹砚辞把煎蛋盛进盘子里，声音透过哗哗的水流声传来。

　　“嗯，该去上学了。”尹漾漱了口，凑到灶台边看他盛粥，“你呢？上午去公司？”

　　“十点有个会。”尹砚辞把粥推到他面前，“吃完我送你去学校。”

　　粥熬得糯糯的，虾仁的鲜混着米香在舌尖散开。尹漾喝了两口，忽然想起什么：“今早上你送我去学校还是叫李叔？”

　　“他今天休假，我送。”尹砚辞坐在对面，自己碗里的粥没动多少，目光总落在他握着勺子的手上。

　　七点十五分，尹漾背上书包站在玄关换鞋。尹砚辞已经换好了西装，深色的面料衬得他肩背愈发挺拔，袖口露出的手表指针正指向七点十七。

　　“放学我来接你。”尹砚辞替他把书包带勒紧了些，指尖不经意擦过他颈侧时，尹漾的耳朵还是微微发烫。

　　“不用啦，我自己能回。”他低头系鞋带，声音闷闷的，“你不是说下午要见客户吗？”

　　“推迟到明天了。”尹砚辞打开门，清晨的风卷着香樟叶的气息涌进来，“走吧，别迟到。”

　　校门口的梧桐树叶上还挂着露水，尹漾跳下车时，书包带在肩上晃了晃。尹砚辞降下车窗，递给他一个保温杯：“里面是蜂蜜水，课间记得喝。”

　　“知道啦。”尹漾接过杯子，转身要跑时被叫住了。

　　“晚上想吃什么？”尹砚辞的声音隔着车窗传来，晨光落在他眼里，亮得像揉了碎星。

　　“糖醋排骨。”尹漾想也没想就答。

　　对方笑起来，点了点头：“等下课我们一起去买菜。”

　　走进教室时，杨翊扭头正好看到他，眼里满是惊讶：“你可算来了，昨天老师还问你是不是被流感放倒了。”

　　尹漾放下书包，刚拿出课本，杨翊塞给他一个橘子：“听说你生病，我妈特意让我给你带的，补充维生素C。”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落在课桌上，把橘子皮的纹路照得清晰可见。尹漾剥开橘子，酸甜的气息漫开来，忽然想起早上出门时，尹砚辞西装口袋里露出的半截钢笔——还是高中时他送的那支，笔帽上的漆掉了一小块，却被磨得发亮。

　　第二节课下课铃响时，尹漾刚把最后一道数学题解完。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尹砚辞发来的消息：【唐姨买了新鲜草莓，放在冰箱第二层。】

　　他笑着回了个“好”，抬头时，看见窗外的玉兰树下落着几只麻雀，蹦蹦跳跳地啄着地上的花瓣。同桌凑过来看他的手机屏幕，忽然吹了声口哨：“你小叔对你也太无微不至了吧？”

　　尹漾没说话，只是把手机揣回口袋里，指尖触到口袋内侧的布料，想起早上出门时，尹砚辞替他整理衣领的动作——指尖划过颈侧时，带着淡淡的松节油味，那是常年握着画笔才会有的气息。

　　放学铃声响起时，夕阳正把教学楼的影子拉得很长。尹漾背着书包走出校门，远远就看见那辆熟悉的车停在香樟树下。尹砚辞靠在车边，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白衬衫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骨分明的手。

　　他跑过去时，对方伸手接过他的书包，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今天课多吗？”尹砚辞替他拉开车门，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

　　“还行。”尹漾坐进车里。

　　车窗外的车流缓缓移动，路灯次第亮起。尹漾忽然觉得，今天的晚霞，格外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