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假期清晨的阳光漫过窗帘时，尹漾是被厨房传来的响动弄醒的。他揉着眼睛推开门，正看见尹砚辞把煎好的蛋盛进盘子，晨光落在他挽起的衬衫袖口上，暖得像层薄纱。

　　“醒了？”尹砚辞回头，把牛奶倒进玻璃杯，“吃完早饭就出发。”

　　后备箱里堆着折叠帐篷和野餐垫，尹漾数着后备厢里的零食袋，忽然发现有包海苔是他上周随口说好吃的牌子。车驶出市区时，高楼渐渐被成片的绿树取代，尹砚辞打开车窗，风卷着草木的清香涌进来，尹漾把胳膊搭在窗沿上，看路边的野花一闪而过。

　　到海边时刚过十点，沙滩上已经有了不少人。尹砚辞撑开帐篷，尹漾脱了鞋踩在沙子里，暖烘烘的触感从脚底漫上来。远处的海浪卷着白边扑上岸，又退下去，留下亮晶晶的水痕。

　　“过来涂防晒。”尹砚辞坐在遮阳伞下拧开防晒霜，尹漾乖乖走过去，感觉微凉的乳液抹在胳膊上。他小时候，尹砚辞也是这样替他涂防晒，那时候他总嫌麻烦，跑着躲开，结果晒得后背通红，夜里疼得睡不着，是尹砚辞拿了凉毛巾一遍遍给他敷。

　　“想什么呢？”尹砚辞屈指敲了敲他的额头。

　　“想你以前总凶我。”尹漾弯腰抓起一把沙子，看着细沙从指缝漏下去。

　　尹砚辞低笑一声，声音被海风吹得很轻：“那还不是你不听话。”

　　他们沿着海岸线慢慢走，尹漾的凉鞋踩在水里，溅起细碎的水花。有小孩举着风车从身边跑过，彩色的叶片转得飞快。尹砚辞忽然停下脚步，指着远处的礁石：“去那边看看？”

　　礁石上长满了青苔，尹漾走得不稳，被尹砚辞伸手扶着胳膊。海水退潮后，礁石缝里藏着小螃蟹，尹漾蹲下来想抓，被蟹钳夹了一下，疼得“嘶”了一声。尹砚辞连忙拉他起来，看他指尖红了一小块，皱着眉用清水帮他冲洗：“别碰了，当心夹破。”

　　中午在附近的餐馆吃海鲜，尹砚辞把虾壳剥得干干净净，放进尹漾碗里。尹漾看着他指尖沾着的汤汁，忽然想起昨天在办公室，这人签字时手指骨节分明的样子，此刻却耐心地替他剥虾，反差得让人心里发软。

　　下午阳光没那么烈了，他们在帐篷里躺着，听外面的海浪声。尹漾枕着尹砚辞的胳膊，看帐篷顶透进来的光斑：“小叔，你以前常来海边吗？”

　　“嗯，”尹砚辞的声音很轻，“你小时候总吵着要来，来了又怕海浪，抱着我的腿不敢动。”

　　尹漾的脸有点热，把脸埋进他的衬衫里，闻到熟悉的松节油味混着海风的咸湿。他想起书架上那张照片，十岁的自己满脸颜料，而身边的少年眉眼温柔。原来这么多年，这个人一直都在。

　　夕阳把海面染成金红色时，他们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尹漾捡了块白色的贝壳，小心翼翼地放进裤兜。走到停车场时，他回头看了眼海边，夕阳正一点点沉进水里，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在写字楼外那样，紧紧挨在一起。

　　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尹漾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倒退。裤兜里的贝壳硌着腿，有点痒，却让人忍不住想笑。他侧头看尹砚辞开车的侧脸，晚霞的光落在他轮廓上，柔和得像幅画。

　　“小叔，”尹漾忽然开口，“下次还来好不好？”

　　尹砚辞转方向盘的手顿了一下，侧眸看他，眼里带着笑意：“好。”

　　海风吹进车窗，带着咸咸的暖意，像个温柔的拥抱。尹漾把贝壳从兜里拿出来，放在手心转着玩，贝壳的纹路硌着手心，像把此刻的时光，轻轻刻进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