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时，尹砚辞已经换好了西装。尹漾趴在餐桌上啃面包，看着他把那串木珠重新缠回手腕，歪珠子在晨光里滚了滚，恰好停在手腕内侧的浅疤旁——那是去年替他捡画具时被栏杆蹭的，现在淡成了一道浅痕，却总被尹砚辞的袖口小心盖着。

　　“今天有素描课？”尹砚辞拿起公文包，目光扫过尹漾背着的画板，“上周你说炭笔太硬，我让助理买了软质的，在你书桌抽屉里。”

　　尹漾嘴里塞满面包，含混地点头。书包侧袋里露出半截画筒，里面是昨晚没画完的睡莲草稿，尹砚辞凌晨替他压平的便签还夹在里面，边角挺括得像新的。

　　电梯下行时，尹砚辞忽然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是尹漾喜欢的青提味。“放学别乱跑，”他把糖纸剥开塞到尹漾手心，指尖碰到少年微凉的指腹，“晚上带你去吃城南的小笼包。”

　　尹漾捏着糖块点头，看着电梯门映出尹砚辞的侧影。

　　学校的早读铃响时，尹漾正把青提糖纸夹进素描本。同桌凑过来要看他的睡莲草稿，却被画角那只翅膀斜斜的蜻蜓吸引：“这蜻蜓怎么翅膀是歪的？”

　　尹漾指尖摩挲着画纸，忽然想起清晨尹砚辞画简笔蜻蜓的样子，笔尖带着风的弧度。“因为它要逆风飞，”他轻声说，像在重复某个藏在暮色里的秘密。

　　课间操时，尹漾在画室补画睡莲的倒影。窗台上的钴蓝颜料还剩小半管，是昨天尹砚辞新买的那支，包装纸被他细心折成了小方块，压在调色盘下。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画布上，淡紫色的翅膀在颜料里漾开，像真的沾了夕阳的温度。

　　与此同时，尹砚辞正在会议室签字。手腕转动时，木珠在文件夹上轻轻磕出轻响。助理递来咖啡，他却摇了摇头：“换成牛奶吧，温的。”上周尹漾说空腹喝咖啡对胃不好，他记在了日程本的边角，字迹和素描本上那句“蜻蜓要逆风飞”如出一辙。

　　午休时尹漾收到条短信，是尹砚辞发来的图片，拍的是美术馆新展的海报，莫奈真迹展下周开展。下面只有一行字：“周末带你去。”他盯着屏幕笑，忽然发现图片角落有串熟悉的木珠，歪珠子在海报的光影里，亮得像颗小太阳。

　　放学铃声响起时，尹漾背着画板往校门口走，远远看见尹砚辞的车停在老槐树下。车窗半降，尹砚辞正低头看文件，手腕搭在车窗沿，木珠随着翻页的动作轻轻晃动。

　　“小叔！”尹漾跑过去，画板撞到车门发出轻响。尹砚辞立刻合起文件，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画具没忘带？”

　　后座放着个纸袋，是城南小笼包的香气。尹漾打开时，发现里面多了份桂花糖粥，温热的，是他昨天随口说想吃的。车窗外的槐花落了满肩，尹漾咬着包子看尹砚辞开车，忽然发现他今天换了条浅色的领带，因为自己上周说过，深色领带显得太严肃。

　　暮色漫进车窗时，尹漾在画纸上补完最后一笔。睡莲旁的蜻蜓翅膀泛着淡紫，像被夕阳吻过的痕迹。副驾座位上，尹砚辞刚处理完的文件旁，放着张便签，是他用那支补过漆的钢笔写的：“明天的颜料，我帮你调好了钴蓝和钛白。”

　　车驶过老槐树，落了满车的花香。尹漾把脸贴在车窗上，看着尹砚辞的侧影被路灯拉得很长，忽然明白安稳的日子从不是轰轰烈烈，而是有人把你的每句话都藏在时光里，像那串木珠，在日复一日的摩挲里，磨出最温润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