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意外,会是这样吗…)
图书馆闭馆音乐响起时,尹漾才发现窗外已经落了雪。他慌忙把散落的画稿塞进背包,转身时撞进片带着雪松气息的阴影里。
“又忘了时间。”
尹砚辞的声音裹着寒气,落在他耳尖时带着点笑意。尹漾抬头就看见对方深灰大衣上沾的雪粒,正顺着羊绒纤维慢慢融化,露出底下浅灰的高领毛衣——是他上周在设计课上画过的配色。
“尹先生怎么在这?”他往后退了半步,背包带勒得肩膀发疼,里面装着给尹砚辞画的生日贺图,画的是他在董事会上敲木槌的样子,笔尖在眉眼处反复修改了无数次。
尹砚辞侧身让开通道,指尖无意擦过他冻得发红的耳垂:“路过,顺便接你。”他的目光扫过背包鼓囊的地方,“藏了什么宝贝?”
雪片落在睫毛上有点痒,尹漾想起三个月前第一次见他的场景。那天他在画廊兼职,不小心把咖啡洒在尹砚辞的合同上,对方却只是捡起他掉在地上的速写本,指着里面那幅未完成的城市夜景说:“笔触很有意思。”
后来他才知道,这个在画稿上签下“尹砚辞”的男人,是掌控着大半个艺术市场的资本巨鳄。而自己不过是美术系个靠奖学金过活的穷学生,却被他以“需要私人画师”的名义,请到那栋能俯瞰整个CBD的顶层公寓。
“没什么。”尹漾把背包往身后藏了藏,袖口露出半截磨破的毛线手套——还是去年冬天尹砚辞送的,他舍不得扔,缝补后接着戴。
尹砚辞没再追问,只是脱下大衣披在他肩上。雪松混着烟草的气息瞬间包裹过来,尹漾低头看见对方手腕上的表,时针正指向八点半——是他每晚给尹砚辞发晚安消息的时间。
“合同的事定了。”进电梯时,尹砚辞突然开口,指尖在数字键上顿了顿,按亮了地下车库的按钮,“下个月开始,你的作品由砚海画廊独家代理。”
尹漾的呼吸漏了半拍。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用再打三份工攒学费,能买得起进口颜料,甚至可以把母亲从老家接来治病。可这些天在画室看到的那些解约艺术家的新闻,像根刺扎在他心里。
“我……”
“不是施舍。”尹砚辞打断他,电梯顶灯的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片浅影,“上周去看你的毕业展,那幅《越冬》,我很喜欢。”
尹漾猛地抬头。那幅画他画了整整半年,画布上是栋亮着灯的孤楼,雪地里有串走向楼门的脚印,深浅不一,像极了他每次去顶层公寓时的忐忑。他以为这种带着私心的作品,根本入不了尹砚辞的眼。
车库暖风吹散了雪气,尹砚辞打开副驾车门时,尹漾突然把背包往座位上一摔:“这个给你!”
画稿滑出来的瞬间,他转身就想躲,却被拽着后领捞了回来。尹砚辞低头看着那张画,指腹轻轻拂过画中自己的眉眼,喉结动了动:“画得比本人凶。”
“本来就凶。”尹漾挣开他的手,耳尖红得快要滴血,“上次我画你睡颜,你还瞪我。”
尹砚辞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触的胳膊传过来。他把画稿小心折好放进内袋,发动车子时忽然说:“周末有空吗?带你去个地方。”
导航屏幕亮起时,尹漾看见目的地是城郊的私人美术馆。他想起系主任说过,那里正在筹备百年难遇的古典油画展,最贵的那张门票抵得上他三个月的生活费。
“可是……”
“别可是。”尹砚辞转动方向盘,侧头看他时眼里带着笑,“就当是……庆祝我们的合作,也庆祝某人二十二岁生日。”
雪越下越大,落在车窗上化成蜿蜒的水痕。尹漾攥着那只磨破的手套,突然发现尹砚辞握着方向盘的手,小指上有道浅疤——和他画里那个敲木槌的指节,一模一样。